鄭家人幾乎成了上沙澳的飯後談資,有人說許穗厲害,也有人罵鄭安順傻。
有那心思活躍的,就開始思考自家親戚可有和許穗年齡相近的。
至於鄭安順和陳芳蘭之間倒是沒有什麼齟齬,他覺得陳芳蘭就是太在乎他了。
只不過,羅三柱那裏還是讓陳芳蘭好好教導他一下,免得真的惹怒了許穗。
而許穗,開始考慮離開上沙澳的事情。
鄭家人實在是太過糟心了,她住遠點,眼不見心不煩。
縣城裏有屋子外賃,她若是住在縣城,晚上也可以出來擺攤,不用擔心夜裏行船。
這事兒,倒是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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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上沙澳只餘陣陣微弱的海浪聲。
一艘船慢慢靠近上沙澳,而後幾個人從船上下來。
在月光照耀下,他們身上有冷光閃爍。
靠近海邊的小院院門被彎刀弄開,而後傳來尖叫聲和悶哼聲。
周圍的幾戶人都醒了,有人顫抖着開口:“是……是不是海寇來了?”
話音剛落下,就聽自家院門也被踹開。
他們從床上爬起來,等人推開門就跪在地上求饒。
錢糧拿走沒關系,只要命還在,總能賺到錢的。
許穗驚醒,而後湊到院門前看着外頭的動靜。
她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看着有海寇提了女人和糧食扔在沙灘上。
許穗咬牙,輕輕推開院門出去,飛快地鎖上。
而後從另一邊小路出去入水,夜裏的海水沁涼,可她只能如此。
避免被那群海寇發現,許穗先是潛入海底遊了一段出去,才敢浮到海面辨明方向。
好在月光皎潔,她飛快地朝着碼頭遊去,盼着村裏人能團結起來爭取時間。
不知道遊了多久,她才終於看到了永安碼頭。
碼頭上巡邏的小吏拔劍指着她,斥道:“什麼人?”
許穗有些力竭,跌坐在岸上,“上沙澳……有海寇,快……快救人!”
那小吏嚇了一跳,“海寇這兩年已被都督帶着人蕩平,你……”
許穗翻了個白眼,“快救人!否則上沙澳一百多條人命皆要喪於海寇之手!”
二人的聲音不小,十幾步外的小吏趕來,恰好是梁二。
他看着許穗蒼白狼狽的樣子一驚,“許娘子,你這是?”
許穗沒時間跟他們多費口舌,只重復了一遍,就催促着他們趕緊派人去。
梁二沒有遲疑,舉着火把就跑去縣衙,而後一隊人馬奔向碼頭。
他們登上官船,神色凝重地朝着上沙澳去了。
許穗注意到,其中一人並未穿吏服。
縣令夫人帶着人過來,見許穗還坐在岸上,忙吩咐身側的丫鬟,“快,你把那娘子扶起來,再派人請了郎中來,免得風寒了。”
許穗沒有拒絕,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也需要換身衣服。
被丫鬟扶進府中,有人送來熱水,“娘子,先洗個澡再換衣服吧。”
許穗又被人扶進淨室,在丫鬟要替她洗澡的時候拒絕了,“我自己來就行,多謝。”
洗過澡換上幹淨衣服出去,丫鬟端來驅寒湯,“娘子喝些暖暖,郎中馬上就來了。”
許穗捧着碗,“多謝你們夫人爲我費心。”
大夫來看過之後給許穗開了一副風寒藥,若是風寒了就能喝,沒有風寒便可收着,以備不時之需。
許穗坐在床上心思沉沉,她很想問問上沙澳的情況,可出去的人還沒回來,自然是沒有人能打聽;她想立馬回上沙澳,但丫鬟勸她等縣令回來,且這時候天未亮,她一個人在海上不好劃船。
於是,許穗就半眯着眼睛靠在床頭,焦急地等着,只盼着上沙澳的人能平安無事。
官船沒有靠近上沙澳,而是在河道邊就停下。
官船上的士兵們紛紛下船,上小船趕往上沙澳。
岸邊守着一個海寇,他看情況不對拔腿就要去報信。
卻不料船上一人躍起,腳尖在船沿上一點,一刀刺進那人的胸膛。
跪坐在地上的女人們忍不住哭了起來,一雙皂靴出現在她們視線裏,“海寇共有幾人?”
“七八個。”
聽了這話,他後退一步,留了幾人在岸邊巡視,帶着剩下的人進入村裏。
彼時剩下的幾個人正好走到鄭家門外,鄭安順拿了柴刀在手裏,鄭長安和鄭長明手裏也握着東西,三人雖害怕,但也咬牙盯着門。
門被踹開的一瞬間,地上也栽倒了幾個人。
“他奶奶的,誰敢踹老子!”爲首的海寇罵罵咧咧扭頭,卻見火光裏一張冷峻的臉。
他臉色煞白,“趙……趙平……津!”
趙平津踏進院子,手裏的長刀漫不經心地落在海寇脖子上,“哦,認得我?”
“我……我只是混個溫飽,我沒有當海寇。”
趙平津的刀往下壓了些許,海寇只感覺脖子上傳來鈍痛,嚇得尿了。
“不是海寇,你們手中的彎刀是撿的?”趙平津微微垂頭,“混個溫飽,殺了十人搶了五名女子?”
那人再也說不出話,旁邊的幾個手下更是有一個嚇暈了過去。
趙平津手起刀,右手微抬,“將他們帶走。”
說完,掃了一眼鄭安順幾人,轉身就往外走。
鄭安順趕緊帶着兒子們跪下,早在聽到面前這人的名字的時候他就駭了大跳,“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趙平津眼神冷了下來,“我不再是將軍。”
村正站在沙灘上,老淚縱橫。
肖河妹帶着劉海青跑出來,問周遭的人:“誰看到許穗了?誰看到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肖河妹跌坐在地上,捂着臉就要哭。
一個小吏猶疑着問:“你口中的許娘子,是否水性很好?”
肖河妹趕緊點頭,“是是是,官爺見過她?”
小吏應了一聲,“多虧有她,從上沙澳遊到碼頭報信,否則……”
剩下的話,大家都懂,紛紛感激許穗。
得知許穗在縣令家,肖河妹鬆了口氣。
村正也擦着眼睛說:“許穗是個好的啊,是我們鄭家對不起她啊!咱上沙澳人的命,都是許穗撿回來的啊——”
趙平津一張冷臉上劃過不耐,當先踏上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