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人勸道:“這巷子裏有趙將軍坐鎮,只會比旁的巷子更安全。且這院子是才修繕過的,處處都是好的,這個價實在不算貴了。”
許穗想着今兒二十五,便說:“我從下月初一開始賃可好?”
牙人想着這院子一時半刻的也沒多少人要賃,便答應下來,“最多給你留到下月初一,若是許娘子未守約,這院子也就賃給別人了。”
許穗點頭,朝着牙人道了謝。
這剩下幾日,她想下海多捉點東西來賣了,也可以慢慢收拾東西,雖說她也沒幾樣東西要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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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許穗又準備下海了,提着東西往沙灘去。
走出去,就見陳芳蘭在和人說話。
陳芳蘭和鄭安順成婚後,那叫一個紅光滿面。
“喲,鄭安順給你吃的蠻好啊!”
“可不?安順哥疼我,不要我下海呢!”陳芳蘭瞥了一眼從自己身邊經過的許穗,語氣有些得意。
許穗充耳不聞,那和陳芳蘭說話的人趕緊問候了許穗一聲,笑眯眯地看着許穗走了,這才重新和陳芳蘭說話。
陳芳蘭捋着耳邊的頭發嘆氣,“許穗也是不容易,一個人生活總是要累點。”
“噗嗤——”肖河妹帶着劉海青恰也走出來,“當了婊子還立牌坊?穗穗不跟鄭安順和離的話,還有你什麼事兒?”
陳芳蘭臉漲紅,“又不是我讓他們和離的!”
肖河妹翻了個白眼,“嘖,懶得理你。過你的好日子,別扯上穗穗,你也配?”
說罷,招呼着劉海青上船,根本不在意陳芳蘭是什麼表情。
起先和陳芳蘭說話的人也提起籃子,“我要去灘塗撿海鴨蛋了,改日再聊。”
陳芳蘭咬唇,一個個的,不就是嫉妒她男人對她好嗎?
且看着吧,成天曬在太陽底下,誰能跟她比?
許穗跳進海裏,竟看到一只海豚。
那海豚一下子遊走,遊到半途發現許穗沒有跟上去,便又追了上來。
它圍着許穗遊了一圈,見她沒有要捉它的意思,用它的吻去碰許穗。
許穗被逗笑,也去圍着海豚遊。
海豚翻了個圈,遊到許穗身下馱着她在海裏沖。
許穗趕緊抱住它的吻,把它往回掰,免得迷失了方向連船都找不着。
海豚大概是覺得沒意思了,等許穗找到船它就遊走了。
許穗這才重新潛入海底,開始捉海物。
裝了一網兜蟹倒進桶裏,又去捉了幾只大章魚。
看着那大章魚,許穗都有些饞了。想着回去就試試食方上說的鐵板魷魚。
又撈了一會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許穗就坐到船上曬太陽,預備往碼頭劃去。
剛劃了兩下,海豚就遊了過來,頂着船往前走。
船只完全偏離了方向,許穗就用槳調整方向,剛調整好,就又被海豚頂偏了。
許穗沒了脾氣,想着海豚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要給自己看,就由着它去了。
飄了約莫半刻鍾,許穗看到了一個木盆,盆裏好像還裝着東西。
她身子往前傾了些,十分好奇海面上怎麼會有一個木盆?
等靠近了,許穗才捂住嘴,盆裏竟然躺着一個孩子!
海豚推着船到木盆旁,許穗伸手將木盆拉過來,裏頭粉嘟嘟的孩子臉上帶着淚,似乎是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抱起來,發現孩子脖子上掛着長命鎖,手腕上也帶着銀圈。
爲何,爲何這樣一個看起來就是富人家的孩子會在盆裏?
盆裏還有一個包袱,許穗提了起來。
一張紙從包袱裏滑落出來,還好許穗接着了,不然就被水打溼了。
她展開看,看着看着眉頭越皺越緊。
紙上說這孩子家中生意失敗,家裏的東西都被催債的人搬了去,家中仆婦也被發賣。這孩子的祖父憋悶在心一口氣沒上來,祖母鬱鬱而終。
他娘被人看重,強擄了去給人做妾,他爹阻止卻被打死。
可恨求告無門,那背後之人靠山地位高。
寫這封信的人正是這孩子的娘,說她無法反抗,甚至被人監視着。
這孩子跟她去,寄人籬下也只是受苦,恐怕還會被人欺凌至死。
那主家本就不喜歡這孩子,她求了看守她的嬤嬤,趁着天未亮,將孩子放進木盆中,祈求老天保佑孩子能遇到一個好人收養。
最後一句則是:吾兒奴奴,願你一世平安。
沒有寫明孩子的大名,向來是留給收養這孩子的人家取。
許穗良久無言,難道他娘就覺得這孩子一定會碰到好人?萬一碰上那等黑心黑肺的,把孩子的長命鎖和銀圈摘了,繼續由着這孩子在海上漂,然後被海裏的東西吃了。
“一世無憂”四個字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可是想到那女子的遭遇,許穗又沒法子。
現在自己一個人生活,倒不是養不起一個孩子。
只是想到自己生的那三個棒槌,許穗又有些猶豫了。
海豚繼續跟着船遊,時不時躍出海面,仿佛在看許穗懷裏的孩子。
“哇,海豚!”有孩童叫起來。
許穗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靠近了永安碼頭。
梁二看到她就來幫着拉船,見她懷裏抱了個孩子也愣住了,“這是你?”
許穗抱緊孩子,左右看了看沒答,請梁二幫她提了桶到碼頭上。
她的東西個頭大,好賣的很。
“章魚我只賣四只,剩一只我要自己吃。”
“許娘子,你叫我們說你什麼好,也不知道你究竟想賺錢還是不想賺錢了。”有人失笑道。
也有人給了錢,看向她懷裏的孩子,“這是你兒子?”
“嗯。”許穗隨意應了一聲,“還剩點魚,誰要?”
賣完東西後,又請梁二幫她把桶提到船上,有小吏看守,自然不怕有人去她船上偷章魚。
許穗抱着孩子去了醫館,大夫仔細看過,說孩子只是哭累了,受了驚,別的沒什麼問題。
許穗這才放了心,抱着孩子走在街上。
沒一會兒,忽然感覺有東西在摸自己的脖子。
許穗把孩子往前抱了些,就對上一雙亮晶晶又溼漉漉的眼睛。
奴奴撇嘴,想哭又忍住了,只是默默的抱緊了許穗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