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同志,你也很不錯。”
賀銘琛嗓音清潤,早已不見方才的冷峻。
尤其是那雙含笑的眸子望向江淼時,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江淼只覺得心尖像被羽毛輕輕拂過,泛起一圈圈漣漪。
眼前這個雙鬢尚未染霜的男人,正用他的所有在小心翼翼呵護着她。
這讓她怎能不心動?
跟在後面的汪秀梅瞧着兩人眼神拉絲的模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成了!這門親事鐵定成了!
原本還擔心江淼是一時賭氣才跟自家傻小子領證,現在看來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
這下她可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只等小兩口感情再升溫些,把心裏話都說開,她就能真正體驗兒女雙全的滋味。
明天就是婚禮,兩人回到大院後便各自回家。
江父早就在客廳轉了半天磨,見妻女回來,急忙迎上前:“明天就是正日子了,你們娘倆今天怎麼不好好歇着,還往外跑了?”
“爸!”聽到這熟悉的嘮叨,江淼重生以來壓抑的情緒瞬間決堤,撲進父親懷裏嚎啕大哭,“爸,我好想你……”
江遠東心疼地把女兒摟在懷裏,扶到沙發坐下:“怎麼了這是?爸的閨女要是不想嫁,咱們就不嫁了!”
高月琴嘆着氣進屋,把今天撞見的事簡單說了。
她不知女兒重生,只當是受了韓承良和蘇清的刺激,委屈壞了。
江遠東臉色一沉,輕輕擦去女兒臉上的淚珠,柔聲問:“乖女兒,你跟爸說實話,是不是爲了賭氣才跟小賀領證的?”
江淼猛地止住哭聲,然後連忙搖頭,”不,不是。”
壞了,現在所有人都以爲她是在賭氣。
江遠東繼續耐心道:“閨女,你不用擔心。婚禮可以取消。就算你一輩子不嫁人,爸也養得起。但你千萬不能拿婚姻開玩笑,更不能拿小賀的婚姻開玩笑,明白嗎?”
“老江!”高月琴急忙打斷,“請柬都發出去了,現在取消會影響你調任的。這個節骨眼上,口碑最重要……”
“阿月!”江遠東眸色驟暗,聲音裏壓着怒意,“是女兒的幸福重要,還是我的仕途重要?對高家,我能忍則忍,因爲我愛你,願意照拂你的家人。”
“但我江遠東有底線!那就是我的女兒!”
從政二十年,他什麼手段沒見過?
韓家和高家這出戲,分明是精心設計的圈套!
恐怕除了蘇清,也少不了那個唯利是圖的老丈人的手筆。
韓家、高家,沒一個好東西!
偏偏妻子心軟,總無底線幫扶娘家,才讓這些人得寸進尺!
見從來順着母親的父親動了真怒,江淼連忙拉住他的手:“爸,您先聽我說。”
江遠東這才緩了臉色坐回沙發。
江淼思忖片刻,終究沒提重生的事。
母親從小被高家洗腦,幸好早早遇到父親。這個寵妻如命的男人,硬是把四十多歲的妻子護得如同少女般單純。
她清楚母親不是不愛她,只是太容易輕信娘家人的哄騙。重生的事,還是不說爲妙。
但她委婉地告訴父親,自己並非意氣用事,而是真心覺得賀銘琛更合適。
即便沒有出軌這樁事,她也不會嫁韓承良。
兩人原生家庭、成長環境差異太大,往後過日子少不了摩擦。
江遠東沉默了。
作爲男人,遷就心愛的女人無可厚非。
可女兒是他捧在手心養大的,當初同意韓家婚事,也是因着韓承良主動要求入贅。
現在看來,是他愛女心切,疏忽了。
再想想知根知底的賀家,女兒過去只會享福、不會受氣,他這才勉強點頭。
不過他還是給了高月琴警告:“從今往後,不許蘇清再踏進江家半步!”
“還有工作!”江淼急忙接話,“蘇清那份工作本來是我讓給她的,現在我要收回來。給韓家的那些東西,也都得原封不動拿回來。”
江遠東聞言遲疑:“乖女兒,你這是要跟高家徹底劃清界限?”
高月琴身子一顫,眼淚簌簌落下。
她也知道女兒受了委屈,可那畢竟是生她養她的娘家,叫她如何割舍?
江淼遞過手帕,語氣平靜:“媽,您要繼續和高家來往,我不攔着。血肉親情,割舍不斷。但從今天起,我和爸爸不會再與高家走動。”
“更不會縱容他們再來江家得寸進尺。當然,這不會影響我們母女感情。”
江遠東聽到這話,既欣慰又心疼。
女兒這份殺伐果斷的魄力,正是他曾經期盼她擁有的。
可想到,這份覺悟是吃過虧才磨出來的,他心裏頓時不是滋味。
也正是因爲這樣,他更下定決心與高家劃清界限。
“阿月,女兒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至於蘇清……”
“讓她回高家吧。”高月琴長嘆一聲,拉住江淼的手,“淼淼,你明天就要出嫁了,媽有東西給你。來我房間一趟。”
江淼知道母親這是有話要單獨說,便乖巧垂眸,跟着母親往房間走去……
自從十年前蘇清父母雙亡被江家收養,高月琴那份原本全傾在女兒身上的母愛,就被硬生生分走了一大半。母女倆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挨着坐在床沿說過話了。
高月琴眼底還掛着淚,她讓江淼坐在自己身邊,自己卻轉身,從梳妝台最底下那個帶鎖的抽屜裏,摸索着取出一個有些年頭的螺鈿木盒。
江淼瞳孔微微一縮。
這盒子她太熟悉了。這是當年高月琴嫁給江遠東時唯一的嫁妝。
上輩子,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點,母親同樣把它交到了自己手上。
可惜那時她還沒捂熱,就被蘇清用各種由頭軟磨硬泡地要了去。
如今再看,這盒子做工精湛、木質沉厚,螺鈿鑲嵌的圖案古雅非常。
怎麼看,都不該是高家那樣的小門小戶拿得出來的東西!
高月琴抹了抹眼角,聲音還帶着哭過的沙啞:“淼淼,媽這輩子沒啥大本事,就嫁了你爸這麼個知冷知熱的人,婚姻美滿,心裏知足。今天你出嫁,媽沒什麼好東西,就把這個嫁妝給你添上,盼着你往後也跟媽一樣,夫妻和睦,安安穩穩的。”
江淼沒接話,只是伸手,指尖輕輕拂過盒面上冰涼的螺鈿鑲嵌花紋。
這盒子,怕是夠格在博物館裏單獨設個展櫃了。
可惜用的是老輩傳下來的魯班秘術鎖,沒有特定的手法根本打不開。
改革開放前,高家覺得這是個燙手山芋,才匆匆塞給高月琴當了陪嫁。
上輩子蘇清不知從哪兒打聽到這盒子的不尋常,變着法子地想弄到手。
那時候她心軟,也沒守住。
這一世,屬於她的,誰也別想碰。
她就是砸了,也絕不會讓蘇清和高家沾半點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