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裏,那個女傭在她離開的瞬間,立刻掏出手機,對着桌上那張“廢稿”瘋狂拍照。
拍完之後,她似乎還不放心,從圍裙口袋裏摸出一個黑色的小瓶子,手抖得像篩糠。
那是墨水。
女傭擰開蓋子,咬着牙,舉起瓶子就要往畫稿上潑。
夏星眠推門而入。
“潑啊。”
少女清冷的聲音像一道驚雷。
小翠手一抖,墨水瓶差點拿不穩,黑色的墨汁濺了幾滴在地板上。
她驚恐地回頭。
夏星眠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那雙平日裏溫順的鹿眼,此刻卻透着刺骨的寒意。
那種眼神,像極了夏聞笙。
“這一瓶墨水潑下去,毀的是我的一張廢稿。”
夏星眠一步步逼近,“但你下半輩子,就要在牢裏過了。”
“損毀他人財物,涉嫌商業機密盜竊。”
她走到小翠面前,指尖在桌面上輕輕一點。
“夏婉給了你多少錢?夠不夠買你在京圈活命的機會?”
“夫……夫人……”小翠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我錯了!是二小姐逼我的!我不潑了!求您別告訴先生!”
在雲棲山莊,夏聞笙的名字比閻王還管用。
夏星眠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不告訴先生也可以。”
她彎下腰,撿起那瓶墨水,塞回小翠手裏。
“把剛才拍的照片發給夏婉。”
“告訴她,事情辦成了,原稿毀了,這照片是世上唯一的孤本。”
小翠愣住了:“夫、夫人?”
夏星眠從抽屜裏拿出一疊早就準備好的“廢稿”。
那是她故意畫錯結構、配色庸俗的版本。
“讓她拿去。”夏星眠眼神冰冷,“我要讓她以爲,她偷走的是我的命。”
只有把她捧到最高處,摔下來的時候,才會粉身碎骨。
十分鍾後,小翠哆哆嗦嗦地離開了。
夏星眠站在窗前,看着那輛運送垃圾的車遠去。
“咔噠。”
身後傳來打火機的聲音。
淡淡的煙草味彌漫開。
夏星眠猛地回頭。
夏聞笙倚在走廊盡頭的陰影裏,指尖夾着煙,猩紅的火光明明滅滅。
他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學會咬人了?”
男人邁開長腿走過來,在她面前站定。
夏星眠心跳漏了一拍。
他都看到了?
夏聞笙伸手,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的一縷長發,在指尖纏繞。
“利用我的名頭狐假虎威,用得挺順手?”
他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
夏星眠咬唇:“是你教我的,對敵人不能心軟。”
夏聞笙低笑一聲,胸腔震動。
他俯身,在她耳邊吐出一口煙圈。
“做得好。”
“這才像我夏聞笙的太太。”
……
全國大學生創意作品設計大賽決賽現場。
聚光燈如同白晝。
夏婉穿着一身高定禮服,像只驕傲的孔雀,率先登場。
大屏幕上展示出了她的設計作品——《重生》。
項鏈的主體是一只破碎的兔子,用了紅寶石和鑽石鑲嵌。
“這幅作品的靈感,來源於我對童年的懷念。”
夏婉拿着話筒,眼眶含淚,聲情並茂,“雖然生活總有殘缺,但我們要學會自我修復……”
台下掌聲雷動。
評委們頻頻點頭。
“不愧是夏家千金,這立意太深刻了。”
“設計感也很強,那個兔子的造型很獨特。”
夏婉享受着衆人的贊美,目光挑釁地看向候場區的夏星眠。
贏了。
那個賤人的原稿已經被毀了,只要她敢拿出一模一樣的,就是抄襲!
主持人:“下一位,夏星眠。”
夏星眠走上台。
她今天穿得很簡單,黑色緊身長裙,長發挽起,露出修長的天鵝頸。
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大屏幕亮起。
全場譁然。
她的作品圖,竟然和夏婉的《重生》有着驚人的相似度!
同樣是兔子,同樣是修復主題。
“抄襲!”
夏婉猛地站起來,指着大屏幕尖叫,“這是我的創意!我有底稿爲證!”
她迅速讓助理放出小翠偷拍的那幾張照片。
照片上的日期顯示,是一周前。
“各位評委!夏星眠不僅抄襲我的創意,還試圖毀掉我的原稿!幸好我留了備份!”夏婉聲淚俱下,“姐姐,你如果是爲了報復我,爲什麼要拿藝術開玩笑?”
記者們的鏡頭瘋狂閃爍,快門聲連成一片。
“太不要臉了!”
“抄襲狗滾下去!”
台下罵聲一片。
VIP席上,夏聞笙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他剛要起身,卻看到台上的女孩轉過頭,遠遠地看了他一眼。
她微微搖了搖頭。
眼神堅定。
那意思是——別動,我自己來。
夏聞笙握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最終,他鬆開了手,重新坐了回去。
台上,面對千夫所指,夏星眠沒有慌亂。
她拿起話筒,聲音清冷,通過音響傳遍每一個角落。
“既然說是抄襲,那請問夏婉小姐,你的設計裏,這只兔子爲什麼缺的是左耳?”
夏婉一愣:“因爲……爲了美感!不對稱美!”
“呵。”
夏星眠冷笑一聲。
她從身後的展示櫃裏,取出了那只一直陪伴她的、破舊的灰色毛絨兔。
兔子被洗得很幹淨,但那只斷掉的左耳,分外惹人注意。
“這只兔子,是我五歲那年收到的禮物。”
夏星眠撫摸着兔子,眼神溫柔又悲涼。
“七歲那年,它的左耳被我摩挲掉了。我求過父母幫我縫補,但得到的回答是‘扔掉’。”
全場安靜下來。
“在這個家裏,我小心翼翼地活了二十年,就像這只兔子一樣,殘缺,不被期待。”
“我的設計《殘缺的圓滿》,用的不是普通的鑲嵌工藝,而是‘金繕’。”
大屏幕切換。
真正的設計圖展現在衆人面前。
那不是夏婉展示的那種庸俗堆砌。
圖紙上,兔子的斷耳處,用流動的黃金線條勾勒出形狀,並沒有完全填補,而是讓斷裂處變成了黃金的紋路。
那是承認傷痛,並讓傷痛開出花朵。
“夏婉小姐手裏那份,是我故意畫錯結構的廢稿。”
夏星眠眼神陡然凌厲,“真正的金繕工藝,需要配合特定的力學結構才能支撐寶石的重量。你那份圖紙上的鑲嵌方式,如果做成實物,三秒鍾就會崩塌。”
“另外。”
夏星眠按了一下遙控器。
一段錄音在現場播放。
“二小姐……拍到了……潑墨水……”
夏婉的聲音,哪怕經過電流處理,依然辨識度極高。
全場死寂。
這就是所謂的“名媛”?
所謂的“受害者”?
評委席上的首席設計師站了起來,拿過夏婉的項鏈模型,輕輕一掰。
“咔噠。”
斷了。
正如夏星眠所說,結構完全錯誤。
“這是徹頭徹尾的抄襲,而且是拙劣的抄襲。”評委冷冷地將模型扔進垃圾桶。
“不……不是的!是她陷害我!”夏婉崩潰大叫,想要沖上台去搶奪那只兔子,“那是個破爛!是垃圾!”
保安沖上來,將歇斯底裏的夏婉架了出去。
雷鳴般的掌聲。
夏星眠站在舞台中央,燈光落在她身上。
這一刻,她不再是誰的影子,也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假千金。
她是設計師夏星眠。
比賽結束。
後台休息室。
門被推開,夏聞笙大步走進來。
夏星眠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一股大力拉進懷裏。
男人熾熱的吻落了下來,帶着極強的占有欲,仿佛要將她吞吃入腹。
“唔……”
直到夏星眠快要窒息,他才鬆開她。
夏聞笙抵着她的額頭,呼吸粗重,眼底翻涌着墨色的情緒。
“我早就知道。”
他手指摩挲着她被吻腫的唇瓣,聲音沙啞,“我的太太,注定會光芒萬丈。”
夏星眠微喘着氣,看着他。
夏聞笙低下頭,湊近她的耳廓,語氣卻陡然轉冷,帶着令人戰栗的偏執。
“不過星眠,記住。”
“這光芒,只能在我允許的範圍內閃耀。”
“如果你敢用這光去照亮別人……”
他在她耳垂上重重咬了一口。
“我就把你關起來,讓你這輩子只能看見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