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裴仰羨一夜沒有變換姿勢。
早晨醒來時,他把手抽走,順道將人往裏推了推。
隔着床帳,雲荔聽到一道陌生的男聲。
“殿下,此次前往涼州,大有所獲。”
裴仰羨直接將外袍脫了,換上紫色朝服,上繡有龍紋。
“人找到了嗎。”
“已經押送入王府地牢中。”
他低嗯了聲。
輕雲躬了躬身,“屬下昨夜回京途經丞相府,探聽到雲大人似乎對雲昭容十分好奇,眼下正四處派人搜索情報。”
裴仰羨哼笑兩聲,“那老東西願意查,就讓他查。”
輕雲:“是否需要替昭容遮掩?”
裴仰羨微抬眸:“不必。真被發現又如何,他能奈我何?”
“是。”
雲荔聽到這,便又閉眼睡下。
他發現裴仰羨不管她什麼時辰起床。
每日不需要晨起請安,睡到日上三竿都沒人管。
原本以爲進宮了會過得很辛苦,沒想到現在比當初在丞相府還要自由。
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巴結好眼前的大腿。
否則他動動手指就能將她殺了。
...
這天又睡到午時。
糟糕的是,等她洗漱完出來,裴仰羨已經在正殿用飯。
走過去時,還被他帶着些慍色地瞪了眼。
她直接撲通一聲跪地,“殿下,妾身錯了。”
裴仰羨不說話,只聽到旁邊宮女布菜時,筷子還在輕輕碰撞玉碟。
“......”
雲荔一咬牙,“妾身再也不貪睡......”
“你以爲你錯只在此麼?”他的聲音有些嚴肅,雲荔被嚇死了。
“抬頭!”
雲荔立刻抬頭看過去。
眼前男人將衣袖拉開,露出右手手腕內側的皮膚。
上面赫然有兩排牙印,紫紅色,十分瘮人。
雲荔連眨好幾下眼,“殿下,何人這般膽大包天,傷了殿下?”
他似笑非笑地問:“娘娘,你說呢?”
“昨夜榻上就臣和娘娘,可還有第三人能傷臣至此?”
“......”
旁邊的宮女一點也沒有因此感到奇怪,面色尋常。
雲荔看着上面紫紅紫紅的牙印,腦海想起昨夜夢到的景象。
夢裏,她被裴仰羨丟到了華青寺。
日日夜夜誦經幹活,每天還只能吃一頓齋飯。
好不容易撞見有在此處歇腳的貴人留了一只雞腿,就忍不住......啃了一大口。
完了。
原來她啃的……是裴仰羨啊。
“殿下,妾身知錯了!我在夢裏餓了......”
看她一臉恐懼,裴仰羨想起昨夜,此人咬自己的時候,可沒她說得如此粗魯。
她先湊近聞了聞,抓着他的手貼在唇邊。
溫熱的呼吸弄得他很癢,才泛起的困意又被她的動作打散。
正要質問她到底在做什麼時,她便張嘴咬了下來,力氣還不小。
憤而坐起身,發現她竟然還是閉着眼的!
一直到剛才見她前,裴仰羨都想着必須嚴懲這個得寸進尺的人。
此刻眼前,她滿臉忐忑。
因爲睡飽了,氣色很好。臉頰微微泛着粉紅,嘴唇也因喝過茶水溼潤嫣紅。
旁邊的輕雲鐵面無私地站在那,手握着長劍,“殿下,屬下替你把她一口牙敲碎!”
“???”
雲荔震驚地往後縮,“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竟然沒有制止輕雲,任輕雲提着劍走過來。
情急下,雲荔竟然直接喊了他名字。
“裴仰羨!!!”
身後的人放下筷子,“別嚇她了。膽子這麼小,死在我宮中晦氣。”
“......”
她站起來,看着一桌好吃的直咽口水。
“就罰你......”裴仰羨眼中有幸災樂禍的笑意,“今日不準吃肉。”
“!!!”
雲荔這幾日又是嫁入宮,又是準備國喪,昨日又從丞相府赴宴回來,幾乎沒吃什麼東西。
她感覺自己都要瘦了,結果現在裴仰羨還不讓她吃肉!
雲荔試圖反抗地抬頭,發現對方正沉沉凝着自己。
那個眼神,仿佛在說:不要命了?
“是,妾身知錯了。”嘴比腦子反應快,她立刻接受了這個選項。
還好還好,她都咬了裴仰羨一口了,活着不錯了。
這世界上,還有第二個人敢咬他嗎?
想着想着還有點自豪上了。
裴仰羨原本是想看她委屈得淚眼婆娑,哭紅眼來求自己。
想不到她吃着一碟齋菜,竟然還微微彎着唇角。
裴仰羨冷哼了聲,起身離了太極宮。
輕雲跟在他身後,兩個人走起路來風馳電掣的,尋常人不可能跟得上。
過了會兒,流風回來了。
帶着任務來的。
“娘娘,殿下說了,太後病重,往後後宮事宜皆由您協理。”
雲荔有些吃驚地說:“太後不是好好的在永壽宮嗎?怎麼突然......”
流風神色平淡說:“今晨殿下前去探望時,太後突然失心瘋,打砸了宮中的大量瓷瓶玉器,如今永壽宮的門窗都已被釘死,任何人不得進入。”
劉氏兒子剛登基,她才剛當上太後。
怎麼可能輕易就失心瘋呢?
雲荔微微蹙眉,嘴唇輕抿着。
除非,裴仰羨說了什麼讓她瞬間崩潰的話。
也有可能,劉氏根本就沒瘋,這只是爲了關她的理由之一罷了。
只是雲荔也想不明白,一個久居宮中的太後會對他造成什麼威脅?
流風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娘娘?”
雲荔猛一回神,發間的一根步搖掉落,磕掉了上面點綴的半顆寶石。
她滿臉心疼,流風卻將步搖撿起來,“壞了便丟掉,明日讓人再打一把。”
雲荔:“只是磕到一點,還能戴......”
流風解釋:“殿下不喜有瑕之物。”
好吧好吧。
在他身邊,自己不得不跟着奢靡起來。
反正,用的是他的錢。
“三日後,各家女子入宮,娘娘可自行擇封號、冊位分,晚些時候娘娘親自給殿下過目便可。”
這些對她而言倒不是什麼難事,她擔心的是另外的事。
“從前我雖不與世家結交,可她們中定然有人在丞相府中見過我,若是被發現我還活着......”
流風低聲寬慰:“無須擔心,此事殿下會處置,娘娘放心做便是。”
雲荔突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天殺的,他裴仰羨是什麼人!
昨日在丞相府,因爲立春頭上戴了朵紅梅,便輕易將人打得半死。
若是新晉宮妃膽敢對外泄露半分,恐怕不僅她自己,她背後的世家都得被連地拔起。
雲荔只慶幸裴仰羨現在沒想殺她,或許,她還有用處。
否則,無人在身後作保,日日擔驚受怕的就是她了。
昨晚......她還咬了他一口呢。
想到這,她開始擔心今夜。
裴仰羨應該不是什麼記仇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