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凱朗特·米勒,氣質幹練中帶着溫和的中年男子。
此刻正坐在昭野對面的沙發上。
他是昭野父親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是米勒家族裏爲數不多讓昭野願意給予幾分尊重和親近的人。
“昨晚五號碼頭那邊,動靜不小啊。”
凱朗特抿了一口茶水,開門見山,
“我收到風聲,臧克有一大批違禁品要在那裏交易,結果被人黑吃黑,連人帶貨一鍋端了。”
他放下茶水杯,目光意味深長地看向昭野,
“是你做的吧?”
昭野慵懶地靠在沙發背上,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敲擊,既沒承認也沒否認,輕笑一聲,
“他胃口太大,也不看看自己吞不吞得下。”
凱朗特嘆了口氣,他深知這對兄弟自小就勢同水火,尤其是史努霍明顯偏袒臧克之後,昭野就更加的關照臧克。
一句話來說,史努霍更看中誰,誰就更遭殃。
“我知道你們不對付,也知道他背地裏那些齷齪勾當。
小野,如果你有確鑿證據,交給我,我可以……”
“小叔。”
昭野打斷他,語氣平靜,
“法律給他的懲罰太輕了。我要的,是親手把他,連同那老東西最看重的希望一起碾碎,慢慢玩。”
他要的不是臧克進監獄,而是要他身敗名裂,失去一切,在絕望中掙扎。
凱朗特看着侄子眼中那熟悉的偏執和恨意,心中微澀。
他知道昭野童年經歷的陰影有多深,那份恨意早已扎根骨髓。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帶着幾分縱容,
“隨你吧,但凡事小心,臧克陰險,狗急跳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嗯。”
昭野應了一聲,對於小叔的關心,他向來是聽的。
話題聊到這兒,凱朗特打量了一下昭野,語氣變得溫和了些,
“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眼看沒兩年就要奔三了,就沒考慮成個家?”
作爲看着昭野長大的長輩,早已把他當做是自己的孩子,他難免操心這些。
成家?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腦海裏竟然莫名浮現出冉梔之那張臉。
真是太荒唐了。
他都在想些什麼啊?
他迅速將這荒謬的聯想壓下,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沒有回答。
凱朗特見他沉默,以爲他是因童年的陰影對感情之事排斥,便語重心長地勸道,
“小野,我知道你母親的事,還有你小時候……那些經歷,讓你對“家”和“愛”這些東西很難信任。
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你不能一輩子活在過去的痛苦裏。
我想,你媽媽在天之靈,也絕不希望看到你一直這樣封閉自己,她最大的心願,一定是你能獲得幸福。”
……
昭野揉了揉眉心,隨後輕笑一聲,極爲扎心的道,
“小叔,這些你就別操心了,你還是先顧顧你自己吧,你比我還要老些,不也一樣……沒老婆。”
凱朗特無語的白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的說,
“說誰老呢?我和你能一樣嗎,我就算不成家,以後你不也還得給我養老送終嗎,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倒是你……”
話說到這裏,凱朗特的神色微微暗淡了些。
或許,他的心早已跟着那人一起去了吧?
他想他這輩子恐怕也就這樣了。
就在這時,樓梯拐角處,本來想下來倒水喝的冉梔之,恰好將凱朗特這番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她震驚!
昭野的媽媽……已經不在了嗎?
還有,他能有什麼童年陰影和痛苦?
她正發着愣,客廳裏猛地傳來昭野冰冷的聲音:
“滾出來!”
冉梔之嚇得一哆嗦,她知道自己偷聽被發現了,只能硬着頭皮,磨磨蹭蹭地從樓梯拐角挪了出來。
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嘿……嘿嘿,早上好啊米勒先生,有客人啊……我,我就是有些渴,下來倒杯水喝。”
她語無倫次的說着,腳步飛快地竄到開放式水台邊。
手忙腳亂地給自己倒了杯水,仰頭“咕咚咕咚”幾口灌下。
喝完水,她一刻也不敢多待,低着頭就想往樓上溜。
經過沙發區時,她飛快地甩下一句,“打擾了,再見,你們繼續聊。”
然後就“噔噔噔”的跑上了樓。
凱朗特看着那個突然出現,容貌清麗卻顯得驚慌失措的年輕女孩。
又看了看自家侄子那雖然陰沉卻並未真正發作的態度,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濃厚的興趣。
他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揶揄地看向昭野,
“哦——?怪不得你小子剛才我問你成家的事你不說話……”
凱朗特拖長了語調,眼神戲謔,
“原來早就金屋藏嬌了?行啊小野,你真夠意思,連小叔都瞞着,這姑娘看着可以啊,挺活潑?”
昭野:“……”
他的臉更黑了。
看着小叔那副“我懂了”的表情,他只覺得額頭青筋直跳。
藏個鬼的嬌,那是個隨時想跑,卻又慫又倔的麻煩精。
他否認,
“小叔你誤會了,那只不過是我自己新雇來幹雜活的女傭罷了,你別多想了。”
“哦?是嘛?”
凱朗特顯然是不信。
但他沒有揭穿,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侄子不爲人知的另一面。
送走小叔後,昭野臉上那點僅存的和緩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厲。
他轉身,直直往二樓方向走去。
死女人!
竟然敢偷聽他的牆角。
她又聽到了多少?
臥室裏,冉梔之聽到門外逼近的腳步聲,他莫名其妙的就想往浴室裏躲。
不知道爲什麼,自從上樓來,她的右眼皮就一直突突跳個不停。
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砰——”
房門被推開,昭野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光線在他身後勾勒出冷硬的輪廓。
看着冉梔之正往浴室裏鑽的身影,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看來,水還沒喝夠?需要我親自幫你解渴?”
他聲音不高,卻帶着刺骨的寒意,反手關上了門。
冉梔之渾身一僵,知道自己躲不過了。
她轉過身,裝作若無其事的問,
“怎……怎麼了嗎?米勒先生,你和你的客人聊完啦?聊得還愉快嗎?”
昭野沒理會她的廢話,徑直走去。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耳朵挺靈啊?”
他伸出手,不是捏下巴,而是用指尖捏住了她柔軟的耳垂,
“都聽到什麼了?嗯?”
他力道有些重了,冉梔之掙扎了一下,悶哼一聲,
“痛痛痛……米勒先生,你弄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