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穗想把鞋脫了，可是出來的急，她連襪子都沒穿。
光腳在沙地上踩，容易踩到石子不說，還可能有蟲子咬。
快點，再快點。
長痛不如短痛。
呂穗一味地往前走，身後康稷川的叫喊聲她聽見了，但絲毫不想理。
“等等！”
“呂穗！”康稷川耐心耗盡，追上去拉住她，“你在鬧脾氣嗎？”
“沒有。”
今天夜裏不知道咋了，都沒到秋天呢，居然涼涼的，風一吹，她眼眶直發酸。
“你聽見什麼了？是不是我媽跟你說了什麼？”
“她有時候會急一點，你別多想。”
呂穗本來憋了一肚子委屈，可康稷川不停追問，她又啥都不想說了。
“是不該想，反正我也想不明白。”
呂穗望了望四周，只有一處荒廢的井口適合坐着。井裏黑黢黢的，像是隨時會有鬼往外爬。
“我走不動了。”
康稷川沒說什麼，背對着蹲下，示意她往上爬。呂穗整個人的重量放在他背上，頭卻仰得很高。
她感覺得出來，康稷川是不情願背她的。
他托着她的腿，手攥成兩個拳頭，像是一點都不想挨到她的皮膚。
明明結婚那天晚上還挨着的。
哦對，他第二天早上嚇跑了來着。
“康康，我們是假朋友嗎？”呂穗努力繃也沒繃住，豆大的眼淚落在康稷川脖子上。
燙得他胳膊發抖。
……
“別吃了，我給你做飯。”
康稷川眼看着呂穗把那一整碗薯條消滅，怕她半夜鬧肚子。
他明天還得早起，沒法陪着她折騰。
“不用了，我都飽了。”
呂穗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你不就是怕我跟我爹告狀嗎？我明天就告訴他，我要換個老公。”
“呂穗！”
“幹嘛？”他又像訓小孩那樣吼她，呂穗最討厭這種管教感，偏偏他是康康，還舍不得打他。
“你想我怎麼樣？天天在家哄你陪你玩？那你知道嗎，結婚不是這樣的，老公也不是玩伴的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呂穗眼中只有疑惑，其實她除了長得大點，行事風格與孩子無異。
這更讓康稷川堅定了想法，或許說開，才能讓他自己未來幾年的生活輕鬆一點。
“結婚、做夫妻，是要愛對方的。愛不是撈魚和泥巴那麼簡單。一個家有很多責任，要有人賺錢，還要有人做家務，你願意做哪個？”
呂穗低着頭沒吱聲，她哪個都不想做。
錢，老爹有很多。家務，反正她也幹不好，還不如給康康做。
“呂穗，我可以都做，這是我家欠你爹的。但我沒辦法愛你，所以等我還完了錢，這段婚姻就結束了，你明白嗎？”
康稷川拼命深呼吸，想把眼淚憋回去，但身上這個擔子，把他腦袋裏的水都壓出來了。
他還是不夠聰明。
要是考上的不是普通大學，而是清北，拿到很多很多獎學金，康家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呂穗坐在床上，他站着，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康稷川手撐着膝蓋，慢慢跪在她面前，“如果我或者我媽做了什麼，讓你難過，你想打我罵我都行，但求你，別告訴你爹。”
男兒膝下的黃金，是虛無縹緲的，只有負債和欠款真實存在。他的驕傲，在現實面前不值一提。
幾乎耗盡全部力氣，康稷川才把這幾句話說完。
眼淚掉下來，暈開在他的新褲子上。
越來越多。
康稷川抬頭，發現呂穗哭得比他凶多了，“你……”
“你爲什麼不能愛我呢？”
呂穗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難過。地板那麼硬，康康的腿一定很疼，可他寧願疼着也要求她。
沒必要啊，她其實沒真的想告狀。
只要他哄哄她，她馬上就可以改口。
愛，不就是比喜歡更深一點的感覺嗎，有那麼難嗎？
“對不起。”
“我就很愛你啊，看到你就很開心，想到也開心，你也愛我好不好？”
呂穗就着高度優勢，直接摟住康稷川的脖子，任憑他怎麼拽都不撒手。
“呂穗，你聽我說……”
康稷川抓着她的胳膊，不敢使勁兒。
呂穗常穿短袖，曬不到的地方很白，肉也軟，如果大力捏肯定要受傷。
“我們都結婚了啊，別人家的老公老婆，也是很恩愛的。”
老爹就很愛娘，娘被鬼抓走以後，有時候爹還對着娘的照片偷偷抹眼淚。
康康要是也被抓了，她肯定會比爹哭得更難過。
呂穗絲毫不想聽他講道理，她要愛。
“你愛我吧，康康。你試一試愛我。”
康稷川被她勒得喘不上氣，跪姿又讓他的腰呈現一種扭曲的姿勢，又酸又麻。
“鬆手……你起來點。”他急出一身汗，背後的毛孔泛出細密的痛感。
“呂穗！”
焦慮的情緒一瞬間爆發，康稷川憑借力氣優勢，攬着呂穗的腰把她壓在床上。
“你知道夫妻的愛是什麼嗎？”
他的眼神，逐漸冷漠而危險。像是冰櫃最底下的雪糕袋子上，掛着的厚霜。
呂穗的兩個手腕都被他攥着，壓在頭旁邊，怎麼都抽不出來。
“康康……”
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陌生又熟悉的呼吸落在她頸間，像是要伺機而動，直接咬破她的喉管。
“你覺得孩子是喂了豬就會有的嗎？呂穗，你見過孕婦吧，肚子大的嚇人，腰都彎不下去那種。”
康稷川騰出一只手，隔着衣服按在她肚子上。“如果是真正的夫妻，每天晚上不止要脫掉衣服，我還會……占有你。”
“你可能會很 疼，但我不會 停 下，就算你哭了也沒用。你的世界會變成我來主導，你想要自由，只能求我。”
康稷川的語氣，比廣播站報通知的工作人員還要冷淡，說的話卻那麼危險。
呂穗不能完全理解，但光是想象那樣的場景，她就恐慌得說不出話來。
“然後，這裏就會有孩子。”
他的手輕輕往下按，呂穗感覺薯條在胃裏咕嚕嚕的消化。
“從孩子出現，到出生，需要整整十個月，你的肚子會從現在這樣平整，慢慢越來越大，沒辦法跑出去玩，也去不了太遠的地方。”
他像是可怖的壞人，盡情描述着未知的陷阱。“生孩子的疼，比你今天磨到腳還要疼一百倍。”
“這樣，還想跟我做真夫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