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脆聲啐道,忽然又垂下淚來,"就是你害的,你給我等着。"
賈銜莫名,忙看紫鵑。紫鵑朝門口使了個眼色。
"你瞧什麼!"黛玉羞惱道。
賈銜含笑上前,手指輕觸黛玉後頸,驚得黛玉一顫:"三哥你做什麼......"
賈銜一臉真誠:"這是在給妹妹治病呀,你想哪兒去了。習武之人幫人推拿再尋常不過,很快就能好。"說着便爲林黛玉按摩起頸部。
"哎呀!疼!三哥你分明是故意的。"林黛玉又羞又惱,揉着脖子嗔怪道。
賈銜笑吟吟道:"不礙事,馬上就好。我這手法特別管用。"
這時紫鵑推門進來,見屋內情景慌忙退了出去,還不忘將房門掩上。
黛玉作勢要打賈銜,瞥見紫鵑避開的動作,霎時羞得滿臉通紅。賈銜這才意識到時下男女之防甚嚴,自己這般舉動確實不妥,只得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擺出無辜表情。
黛玉試着活動脖頸,果然不疼了。臉上紅暈未消,卻已忍不住露出笑意。
"三哥找我有什麼事?"黛玉轉移話題問道。
賈銜這才想起正事:"官船已停靠金陵碼頭,特來問問妹妹可有需要采買的物件?"
"我什麼都不缺,三哥且去忙正事要緊。萬不可因我耽誤了朝廷要務。"黛玉正色道。
雖然平日有些小性子,但黛玉深知輕重,斷不願耽誤賈銜公事。
兩人相視一笑,賈銜拱手道:"那爲兄先行告退。"
下船時早有家仆在岸上迎接。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上前叩首:"奴才金彩給三爺請安。"
賈銜抬手示意他起身,猜測此人應是賈母身邊鴛鴦的父親。正欲告知不在金陵停留,又見一隊人馬前來。
領頭的男子神態倨傲,只微微欠身:"可是榮國府一等子賈銜賈爵爺?"
賈銜冷冷打量他:"正是。閣下是?"
那人面色一僵:"奴才是金陵甄府管家。奉我家老太太之命,特來邀請爵爺過府一敘。"
"既是世交,本該登門拜見。但如今皇命在身,不便逗留。待辦完差事,定當親自向老太太賠罪。"賈銜婉言推辭道。
甄管家愣了下,顯然沒料到江南還有人敢違逆太夫人的意思。"既如此,老奴這就去稟告老太太。"
望着甄家人離去的背影,賈銜冷笑一聲。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還當現在是太上皇當朝的時節麼?采辦齊備後,便回到官船繼續南下。
官船沿秦淮河緩緩前行。兩岸垂柳如煙,雕梁畫棟掩映其間,直教賈銜看得心醉神迷。
官船甫抵揚州碼頭,早有各級官員列隊相迎。船剛停穩,賈銜的親兵便執戟下船,分列兩側肅立。但見賈銜身着麒麟補服,頭戴紫金冠,神情肅穆地掃視衆官,威儀凜然。
隊列最前站着位清癯儒雅的長須文士,正是巡鹽御史林如海。他與揚州守將周通、知府葛濤齊聲道:"下官參見欽差大人。"
賈銜連忙親手扶起林如海:"林大人快請起。"又向衆人示意:"諸位不必多禮。"
待衆官謝過後,賈銜朗聲道:"本爵奉旨督辦軍務,其餘事務概不過問,諸公務必各司其職。"忽而轉向周通:"聽聞周將軍染恙,不如回府將養。"隨即對親信劉成道:"着你即刻接管揚州大營。"
周通聞言色變。這分明是要奪他兵權!可欽差持聖命而來,他縱有萬般不甘,也只得咬牙應道:"謝大人體恤。"
賈銜微微頷首,暗道此人還算識趣。
"都散了吧。"待衆官退下,賈銜方重新見禮:"小侄見過姑父。"林如海連忙攙扶:"賢侄何須多禮。"望着眼前英挺的青年,他不禁暗贊:榮國府終是出了個棟梁之材。
賈銜微笑着說道:"姑父,這次林妹妹也隨我一同回來了。"
林如海目光欣喜地望向賈銜身後的軟轎。"賢侄我們速回府中,稍作休整再詳談。"
賈銜明白林如海急切想見女兒的心情,並不介意。在護衛護送下返回巡鹽御史府,劉成則率領士兵前往揚州軍營。
作爲重要稅收來源,歷任巡鹽御史不斷擴建的府邸規模堪比榮國府。建築布局規整,亭台樓閣對稱分布,裝飾精致華美。院內林木繁茂,奇花點綴,清泉蜿蜒流淌。穿過蜿蜒回廊,卵石小徑通向內宅。
雖不及榮國府奢華,卻更顯清幽雅致。
按常理應另居外院,但林如海表示既是親戚無需避諱,便將賈銜安置在一處幽靜院落。
安頓妥當後,賈銜並未打擾父女團聚,知他們久別必有諸多話語。
此次南下整頓軍務尚屬次要,關鍵在於如何相助林如海。原著中其 ** 蹊蹺,既有 ** 需照料,怎會輕生?更不可能因妻妾之事。若說謀害,巡鹽御史府戒備森嚴,唯一可能是飲食中做手腳。但近身侍奉者皆爲林家舊仆。
除非...賈銜忽然想到賈敏的陪嫁仆人。如今能出入廚房茶室的,唯有這些人。作爲甄家的眼中釘,加之以賈家與甄家的交情,以及貪財的王夫人爲中間人,確實有可能促成此事。或許正因如此,林如海去世後賈元春便獲封妃位,而林家家產盡入榮國府,方能建造奢華的大觀園。
林家產業也是關鍵因素。倘若賈敏尚在,賈母定然不會應允,但如今女兒已逝,爲着榮國府上下前程考量,即便賈母知情,也會睜只眼閉只眼,屆時多照拂黛玉便是。這般情形未必不會成真。
賈元春當年經由甄貴妃門路,通過小選入宮。王夫人在內接應,既能拔除肉中刺,又能坐收巨額財物,豈非兩全其美?賈銜思忖至此,愈發認定此乃最可能之局。時值隆興帝肅清國庫虧空,甄家因多次接駕耗費甚巨,所欠官銀數目驚人。
昔日太上皇爲貼補甄家接駕開支,特將江南織造交由甄家執掌。然這些年甄家奢靡成性,如何肯償還國庫銀兩?只得串聯老臣向太上皇訴苦,令隆興帝不勝其擾。
揚州巡鹽御史府新竹苑內,黛玉正與父親敘話。林如海問起女兒在榮國府光景,黛玉只揀好事說。聽聞賈銜在京中作爲,林如海暗贊此子確有謀略。忽見女兒談及賈銜時眸光燦亮,心中驀然酸澀,恍若珍寶將失。
見女兒猶自不覺,還要拉他習練太極拳,林如海面色更沉。然瞥見女兒氣色紅潤,較離家時大有好轉,對賈銜的怨氣不覺消減幾分。暗想若長久習練,女兒體質必能康健,不禁對這子侄生出感激。
當晚林府設宴爲賈銜洗塵。因無外客,黛玉亦列席。席間黛玉頻頻爲賈銜介紹揚州名饌,賈銜來者不拒,倒叫林如海看得臉色漸沉。賈銜察覺後,這頓飯吃得不明就裏。
宴畢黛玉回院,賈銜隨林如海至書房。賈銜直言:"臨行前**特意囑咐,姑父有何差遣盡管吩咐。"
林如海凝視賈銜,"罪證雖已到手,奈何巡鹽御史府鹽丁有限。若非你能調遣揚州駐軍,此番恐難竟全功。"略作停頓後叮囑,"整頓兵馬需隱秘,萬勿走漏風聲。"
賈銜拱手應道:"姑父寬心,三日內必將軍務整頓妥當。屆時全憑姑父差遣。"
通過林如海娓娓道來,賈銜洞察了揚州鹽務內情。想來原著中正是因兵力不足延誤時機,才逼得對方鋌而走險,勾結甄家害了林如海性命。
揚州西城深宅內,雕梁畫棟的大廳金光璀璨。
此刻衆人卻面有憂色。
"區區黃毛小兒何足爲懼?他來整飭軍務,與我等何幹?"富商模樣的中年人不以爲然。
座中第四把交椅的黃姓男子嗤笑道:"乳臭未幹的小兒,怕是連賬冊都看不懂。隆興帝當真糊塗,指望這等稚子能成什麼事?"
青衫書生模樣的男子正色道:"賈銜行事果決,我們需謹慎應對。"
"不過是倚仗祖蔭的紈絝罷了。"黃姓男子擺手道,"你們讀書人就愛杞人憂天。林如海都奈何不得我們,何況個毛孩子?再說,甄家就是我們靠山。"
上首老者輕咳一聲,滿堂肅靜。
"莫要小覷賈銜。能以弱冠之年震懾景元勳貴子弟,豈是尋常?"老者目光深沉,"甄家唯利是圖,不如仰仗京中那位。這幾日暫停走貨,待那小子離揚再議。"
鹽商議事,白老冷眼環視衆人。
"白老,庫存已積壓十餘萬擔,此刻收手恐損失慘重,是否過於保守?"書生遲疑道。
"蠢材!命都沒了要銀子何用?"白老嗤之以鼻。書生面皮紫漲,終究沒敢再言。
"醜話說在前,誰若私販,禍及全族可別怪老夫。"白老袖中竹杖重重頓地。
"賈銜麾下精兵過萬,雞蛋碰石頭的事做不得。且按白老所言,等他離任再議不遲。"灰袍老者捻須道。
"說是整飭軍務,誰知是不是替林如海作勢?謹慎無大錯。"旁人接連應和。
御史府晨光微熹,青石板上兩道人影流轉。賈銜正與黛玉演練太極推手,忽聞側廊傳來腳步聲。
"這便是讓你身子好轉的 ** ?"林如海不知何時已佇立廊下。
"爹爹安好。"
"姑父晨安。"
二人齊聲作揖。林如海望着這對璧人,心頭忽生酸澀。賈銜察覺這審視目光頗不尋常——竟似防賊般帶着刺,惹得他暗自嘀咕。
定睛細看,這位鹽政大人雖清癯卻目光如炬,與坊間傳聞那悼妻求死的頹唐模樣判若兩人。賈銜恍然:既有掌珠在堂,怎會輕生?當初送女入京怕另有隱情,若說真放心托付榮國府...呵。
"姑父何不 ** 此拳?最宜養氣健體。"賈銜遞過絹帕予黛玉。
"爹爹快來!女兒自練了三哥哥教的招式,食欲倍增,夜寐安枕。"黛玉挽着父親手臂輕晃,"如今連大夫都說孩兒氣血充盈了呢。"
賈銜望着林黛玉的神情,許是見了父親的緣故,她又恢復了小姑娘的嬌態。賈銜暗忖,這才該是她這般年紀的鮮活模樣,而非在榮國府時那個伶牙俐齒、時刻如刺蝟般防備他人的黛玉。
"好好好,爹爹練就是了。"林如海寵溺地笑着應道。
"那我來教爹爹。"說罷便拉着林如海在院中,一板一眼地打起了太極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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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過後,賈銜率親兵策馬直奔揚州大營。他需在短期內整頓軍務,或許不出多時,這座大營便將傾巢而動。
**揚州大營坐落於城西十裏處。當賈銜在親兵護衛下抵達營門時,得信的劉成已帶着十位統領恭敬候立。
"參見指揮使大人!"衆將齊行軍禮。
"免禮。"賈銜在將領們的簇擁下踏入中軍校場。
"擂鼓聚將!"
頓時戰鼓震天,整座大營沸騰起來。兵卒如潮水般涌向校場,轉眼間便列成十個方陣——其中九個陣列齊整,唯有一個方陣稀稀落落不足三百人。劉成帶來的立威衛精銳則肅立在賈銜兩側。
劉成低聲道:"揚州大營額定萬人,實存八千。其餘各營缺額不過數十,獨第三營竟短缺七百之衆,着實駭人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