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丟了?”
陸寒辰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辦公室裏驟然降低的氣壓讓李秘書的頭垂得更低了些。
“是……是的,陸總。太太進入市圖書館後,利用人流從側門離開,我們的人反應慢了一步……”李秘書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跟丟女主人,這在他們這支訓練有素的團隊裏,是從未發生過的失誤。
陸寒辰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光滑的紅木桌面,發出沉悶的篤篤聲。那雙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裏面翻涌着晦暗難明的情緒。沈微……她竟然會甩掉眼線?那個在他面前總是低眉順眼、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女人?
他想起她昨晚在書房裏,拿着那份計劃書時,那雙燃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想起她那句擲地有聲的“我會讓你後悔”。
看來,她不是說說而已。她是真的準備做點什麼。
可笑,又可悲的不自量力。
“查通話記錄。”他重復了一遍,語氣更冷。
李秘書立刻將一份剛打印出來的清單恭敬地放在桌上:“這是太太近三天的通話記錄。大部分是家裏的座機和傭人,但昨天傍晚和今天清晨,各有一個通話,來自同一個未經登記的號碼,歸屬地是本市,通話時長分別爲一分半鍾和不到一分鍾。”
未經登記的號碼……本市……
陸寒辰的目光掃過那個陌生的號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在他眼皮子底下玩這種小把戲?
“去查這個號碼的機主信息,我要在半小時內知道結果。”他命令道,隨即又補充,“另外,通知銀行,即刻起凍結太太名下所有附屬卡及聯名賬戶的支付功能,只保留查詢權限。她個人名下那張舊卡的額度,也給我降到最低。”
他要讓她明白,離開他陸寒辰,她連最基本的生活都難以維系。所謂的反抗,不過是困獸之鬥。
“是,陸總。”李秘書應下,卻沒有立刻離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那……對太太的人身安保方面,是否需要加強?畢竟……”畢竟太太現在情況特殊,還懷有身孕。後面這句話李秘書沒敢說出口。
陸寒辰自然明白他的未盡之言。他沉默了片刻,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很快被更深的冷厲所取代。
“加派兩組人,二十四小時輪班,‘保護’好太太。”他特意加重了“保護”兩個字,其中的含義,彼此心照不宣,“我要知道她每天見了誰,去了哪裏,做了什麼。事無巨細。”
“明白。”李秘書心領神會,躬身退出了辦公室。
門被關上,偌大的辦公室裏只剩下陸寒辰一人。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那是他商業帝國的一部分。沈微的反抗,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小石子,雖然激起了漣漪,卻根本無法撼動湖水的深邃。他依舊掌控着一切。
只是,心底某個角落,似乎有一絲極細微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煩躁,在悄然滋生。她竟然真的去找了律師?她到底想幹什麼?
半小時後,李秘書去而復返,臉色比剛才更加凝重。
“陸總,查到了。那個號碼的注冊信息是匿名的,但通過一些技術手段追蹤到,它最近頻繁與‘正清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顧瑾年律師的公開工作號碼有過聯系。而今天清晨與太太通話的那個時間段,顧律師的私人手機基站信號,與太太後來出現的‘靜謐時光’書咖區域高度重合。”
“顧瑾年……”陸寒辰低聲念着這個名字,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
他記得這個人。沈微大學時的學長,當年似乎還對沈微有過好感。如今是業內小有名氣的商業律師,以手段靈活、敢於挑戰巨頭而著稱。
好,真是好得很。找上老情人了?
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上心頭,夾雜着一種被背叛的怒意。盡管他對沈微沒有感情,但她頂着“陸太太”的頭銜,她的行爲,就是在打他陸寒辰的臉!
“正清律師事務所……顧瑾年……”陸寒辰冷笑一聲,“給正清那邊遞個話,讓他們掂量掂量,接下這個案子的後果。至於顧瑾年……”
他頓了頓,語氣裏充滿了危險的意味:“給他找點‘正經事’做做,別讓他太閒了。”
“是,陸總。”
另一邊,沈微與顧瑾年會面結束後,心情並未輕鬆多少。雖然找到了方向,但前路的艱難險阻,如同籠罩在頭頂的陰雲,沉重得讓她喘不過氣。
她在外面漫無目的地逛了一會兒,買了些簡單的日常用品和易於儲存的食物,算是爲可能的“困守”做準備。結賬時,她下意識地想用陸寒辰給的副卡,卻被告知交易失敗。連續換了幾張,都是同樣的結果。
最後,她只能用自己那張舊卡支付。看着屏幕上顯示的餘額銳減,以及瞬間接收到的那條額度被大幅降低的銀行短信,沈微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他動作真快。這就開始切斷她的經濟命脈了。
她提着購物袋,走到路邊準備打車回家。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卻悄無聲息地滑停在她面前,穿着制服的司機下車,恭敬地爲她拉開車門。
“太太,請上車。”司機是熟面孔,但態度比以往更加恭謹,甚至帶着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
沈微皺了皺眉:“我沒叫車。”
“是先生吩咐的,說您一個人出門不方便,讓我們務必確保您的安全。”司機低着頭,語氣卻很強硬。
沈微的目光越過司機,看到後面不遠處,還停着另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車裏坐着兩個身形健碩、目光警惕的男人。
她的心猛地一緊。
這不是接送,這是監視。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監視。
他果然開始防備她了。而且動作如此之快,如此之狠絕。
沈微沒有再爭執,她知道爭執無用。她沉默地坐進了車裏,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感覺自己也像這車一樣,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向一個未知的、令人窒息的深淵。
車子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了一段路。沈微注意到,後面那輛黑色轎車始終不遠不近地跟着。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憤怒和恐懼都解決不了問題。陸寒辰越是這樣步步緊逼,越是證明她找律師、準備離婚的決定是正確的。他害怕了,害怕失去控制。
回到那座冰冷的別墅,沈微徑直上樓,反鎖了臥室門。她靠在門板上,感受着心髒因爲緊張和後怕而劇烈的跳動。
她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向下望去。院子裏,明顯多了幾個陌生的身影在巡邏。大門外,那輛跟着她回來的黑色轎車依舊停在那裏,像一頭蟄伏的野獸。
她已經被徹底監視起來了。像一個囚犯。
沈微鬆開窗簾,房間內重新陷入昏暗。她走到床邊坐下,從手提袋裏拿出顧瑾年給的那張名片,緊緊攥在手心。
通訊可能被監聽,出行被跟蹤,經濟被封鎖……她幾乎寸步難行。
但她不能坐以待斃。沈微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她必須想辦法,在陸寒辰編織的這張監視大網中,找到一個破綻。一個能夠讓她聯系外界,甚至……逃離這裏的破綻。她輕輕撫摸着小腹,感受着那裏悄然孕育的生命,一個大膽的計劃,開始在她腦海中慢慢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