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到站時雨勢未減，林陽拉高衣領快步走進巷子。便利店亮着燈，趙叔正蹲在貨架後頭整理啤酒箱，聽見門鈴響抬頭看了一眼，沒說話，繼續低頭幹活。 林陽走到收銀台前，把溼透的外套脫下來搭在椅背上，順手從冰櫃拿了瓶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今晚不回住處。”他說，“你幫我盯一下蘇婉兒那邊動靜。” 趙叔沒抬頭：“她今天下午去了城南商場，買了雙鞋，刷的是周明遠給的卡。” 林陽放下瓶子：“她最近跟誰聯系最多？” “除了周明遠的人，就是青雲商會那個姓李的秘書。”趙叔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你真要跟她見面？” “見。”林陽說，“她手裏還有東西沒交出來。” 趙叔盯着他看了幾秒，轉身從櫃台底下抽出一個牛皮紙袋遞過去：“這是老碼頭倉庫的平面圖，我托人搞來的。守衛換班時間、攝像頭死角都在上面。” 林陽接過紙袋打開看了一眼，又合上。“謝了。” “別謝我。”趙叔聲音低下來，“你要是出事，我怎麼跟你爸媽交代？” 林陽沒接話，把紙袋塞進背包，轉身往門口走。趙叔在後面喊了一聲：“凌晨三點，太危險了！” 門已經關上，林陽沒回頭。 回到出租屋他先換了身幹衣服，從床底拖出一個黑色工具包，打開後取出備用手機、微型追蹤器和一把折疊刀。手機開機後收到三條未讀消息，都是系統推送的任務提醒。他點開最新一條，確認目標地點和時間節點，然後刪除記錄。 凌晨兩點二十，他打車到老碼頭外圍，在距離倉庫三百米外的小路下車。雨還在下，路面積水沒過腳踝。他貼着牆根走，避開路燈範圍，繞到倉庫東側鐵門。地圖顯示這裏有個監控盲區，守衛每二十分鍾巡邏一次。 他蹲在集裝箱後等了不到十分鍾，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打着傘走過，嘴裏抱怨着天氣和加班費。等人影消失在拐角，林陽迅速起身，翻過矮牆，落地時膝蓋磕了一下，沒出聲。 倉庫內部比預想中空曠，堆滿鏽跡斑斑的貨櫃。他沿着牆邊移動，避開頭頂晃動的探照燈。系統提示音在腦中響起，告訴他前方十米有紅外感應裝置。他側身貼牆，從夾縫中穿過，沒觸發警報。 名單交接點在B區第三個集裝箱夾層。林陽找到目標位置時，裏面沒人，桌上放着一個黑色文件夾。他戴上手套翻開第一頁，密密麻麻全是名字和身份證號，每個名字後面標注着欠款金額和親屬關系。 翻到第七頁時他動作頓住。趙志明——趙叔兒子的名字赫然在列，債務金額八十萬，備注欄寫着“血償協議已籤”。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無意識摩挲紙面。系統再次彈出提示：【請確保名單完整寄送至官方渠道，否則任務失敗。】 林陽把第七頁撕下來折好，塞進鞋墊夾層。其餘部分裝回文件夾，用膠帶封口，放進防水袋。 離開倉庫比進來順利。他在巷口攔了輛出租車，報了個離紀委舉報信箱最近的地址。司機問他要不要開發票，他說不用。 投遞完名單，他步行到兩公裏外的報刊亭，買了一份本地晨報。攤主是個戴老花鏡的大爺，接過錢時多看了他一眼：“小夥子，衣服都溼透了。” 林陽沒答話，拿着報紙走到街對面長椅坐下。天快亮了，雨小了些。他翻開報紙內頁，把名單副本夾在社會新聞版中間，卷起來塞進背包。 手機震動，是趙叔發來的消息：“你安全了嗎？” 林陽回復：“沒事。” 對方秒回：“志明昨晚打電話說要去外地打工，我沒攔住。你……知道這事嗎？” 林陽盯着屏幕看了幾秒，刪掉原本想打的字，只回了一個“嗯”。 他知道趙志明根本沒去打工。黑曜會的債戶一旦籤下血償協議，三個月內不準離城，否則全家連坐。趙叔被蒙在鼓裏，趙志明也不敢說實話。 系統彈出新提示：【任務完成度87%，剩餘部分將在48小時內自動結算獎勵。】 林陽收起手機，起身往地鐵站走。路過早餐店時買了杯豆漿和兩個包子，坐在台階上吃完。熱氣騰騰的食物讓他胃裏舒服了些，但腦子裏還是亂。 中午十二點，他準時出現在咖啡館。蘇婉兒已經到了，妝容精致，穿了件米色風衣，看見他進門立刻站起來揮手。 “你終於肯見我了。”她坐下時眼圈有點紅，“周明遠昨天找你了吧？他是不是威脅你了？” 林陽把菜單推到一邊：“你手裏還有多少東西沒給我？” 蘇婉兒咬着嘴唇不說話。 “陳天豪上周三晚上在金鼎酒店見了誰？”林陽問，“青雲商會的賬本副本藏在哪？” 蘇婉兒臉色變了：“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多。”林陽壓低聲音，“如果你還想活命，就把剩下的交出來。周明遠不會保你，陳天豪更不會。” 蘇婉兒手指絞在一起，指甲掐進掌心。“我……我可以給你一份錄音。”她說，“是周明遠親口承認操縱股價的事，但他不知道我錄了。” “什麼時候能拿到？” “明天下午。”蘇婉兒抬頭看他，“但我有個條件。” “說。” “你要帶我離開這座城市。”她聲音發顫，“我不想再當棋子了。” 林陽沒答應也沒拒絕，只說：“先把錄音給我。” 蘇婉兒點點頭，從包裏拿出一張紙條推過來：“這是存放錄音的保險箱密碼和地址。鑰匙在我公寓抽屜裏，你今晚自己去拿。” 林陽收起紙條：“別耍花樣。” “我沒那個膽子。”蘇婉兒苦笑，“你現在比他們誰都狠。” 林陽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蘇婉兒還坐在原位，低頭攪着已經涼透的咖啡，肩膀微微發抖。 他沒停留，推門走進陽光裏。 傍晚六點，他站在趙叔便利店門口，猶豫要不要進去。玻璃門突然從裏面拉開，趙叔手裏拎着一袋熱包子，看見他愣了一下：“吃飯沒？” 林陽搖頭。 “進來吃。”趙叔把他拽進店裏，塞給他一瓶汽水，“志明剛打電話回來，說找到工作了，在物流公司跑運輸。” 林陽咬了一口包子，肉餡很燙，他慢慢嚼着沒說話。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趙叔盯着他，“他電話裏語氣不對勁，像被人逼着念稿子。” 林陽咽下最後一口包子，擦了擦嘴：“他欠了筆債。” 趙叔臉色瞬間白了：“多少？” “八十萬。” 趙叔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出聲。過了很久才問：“能不能……幫他還？” “還不起。”林陽說，“籤的是血償協議，利滾利，現在可能已經破百萬了。” 趙叔雙手捂住臉，肩膀抖得厲害。 林陽站起來，從錢包裏抽出兩千塊錢放在桌上：“先拿着，別讓阿姨知道。” 趙叔沒接錢，啞着嗓子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林陽點頭。 “那你爲什麼不早說？” “說了你會信嗎？”林陽反問，“你只會沖去找陳天豪拼命，然後你們全家一起消失。” 趙叔猛地抬頭：“那你現在告訴我，是想讓我怎麼辦？” “活着。”林陽說，“別輕舉妄動，等我消息。” 趙叔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後嘆了口氣：“你變了。” “我一直沒變。”林陽拿起外套，“只是以前太軟弱，現在不敢了。” 他走出便利店，夜風撲在臉上，帶着雨水的涼意。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系統新任務提示。 【下一階段目標：獲取蘇婉兒提供的錄音證據，並確認其真實性】 【獎勵：聲望值+300，解鎖“危機預判”技能（可提前感知致命威脅）】 【失敗懲罰：趙志明將被黑曜會執行血償協議】 林陽看完提示，把手機塞回口袋。街對面有個穿黑風衣的男人站在路燈下，似乎在看手機，又似乎在看他。 他轉身拐進旁邊的小巷，腳步加快。 他知道，從撕下那頁名單開始，他已經站在懸崖邊上。往前一步是深淵，往後一步也是。 但至少，他還能選怎麼摔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