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設在城外的別院,夜色下,別院被紅燈籠裝點得格外浪漫。池塘邊的柳樹下,掛滿了五顏六色的花燈,微風拂過,花燈輕輕搖曳,映得水面波光粼粼。
盛夏穿着一身月白色錦裙,站在花燈下,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馮元辛端着一盞荷花燈走過來,遞給她:“念念,這個給你。”
盛夏接過荷花燈,燈芯的光芒溫暖柔和,照亮了她的臉龐。馮元辛看着她,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念念,自從你醒了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越來越耀眼了。”
馮元辛輕聲說,語氣認真,“從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以前你癡傻,我想保護你;現在你清醒了,我想一直陪着你,護你一生周全。”
池塘邊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只有花燈裏的燭火噼啪輕響,在盛夏驟然冷下的面容上投下晃動的光影。
她指尖捏着那盞精致的荷花燈,燈座傳來的暖意與心底泛起的寒意冰火交織。波光粼粼的水面映不出她此刻眼中的譏誚,只倒映出馮元辛那副情深似海、毫無破綻的皮囊。
“元辛哥哥,”她抬起眼,唇邊彎起的弧度恰到好處,眼底卻結着霜,“從小到大,你是除了爹爹以外,對我最好的人。”
這話輕柔得像柳絮,卻讓馮元辛眼神微微一亮,似乎覺得自己的話語奏了效。他上前半步,想更靠近這片他自以爲掌控中的月光。
然而盛夏的話音緊接着落下,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峭:“只是,念念有些不明白。既然元辛哥哥心意如此,爲何你我婚約之事,至今……懸而未決呢?”
她刻意放緩了“懸而未決”四個字,目光如細密的針,試圖刺破他溫柔表象下的真實。
馮元辛臉上的柔情瞬間僵了僵,雖只一刹那,又迅速被更濃稠的溫柔覆蓋。他嘆了口氣,聲音裏帶着恰到好處的無奈與寵溺:“念念,你如今剛剛清醒,許多事還需適應。我……我只是不想倉促之下,委屈了你。待你及笄,待你再好些,元辛哥哥會風風光光地迎你過門。”
好一個“不想委屈”!盛夏心底冷笑更甚。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腦海中那道冰冷的、毫無感情的機械音突兀響起:
【警告:檢測到宿主對目標人物好感度產生負面波動。強制任務發布:請宿主主動挽住目標人物馮元辛的手臂,依偎其身旁,共同欣賞池景,持續至少一刻鍾。任務獎勵:幸福值+5。】
系統的聲音像一條無形的枷鎖,驟然捆縛住她的意志。
盛夏的指尖猛地收緊,荷花燈薄薄的宣紙燈壁被她捏得微微變形。
她想起醒來後逐漸清晰的、屬於盛念念的零碎記憶——那些被族中姐妹嘲笑“傻子”,被下人偷偷克扣用度,在角落無人問津的畫面。而馮元辛,這位口口聲聲說着從小喜歡、要保護她的未婚夫,在這些記憶裏,更多是作爲一個模糊的、遙遠的背景存在。他或許沒有親手施加欺凌,但他的“保護”,從來只停留在口頭,從未真正阻止過什麼。
他的喜歡,如此經不起推敲。
可現在,她卻被逼着要對這份虛僞的“深情”做出回應。
盛夏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厭惡與掙扎。再抬頭時,她臉上已重新掛上那種帶着些許羞澀、些許依賴的笑容,仿佛剛才那句帶着鋒芒的質問只是小女孩不安的試探。
“元辛哥哥說得對,”她聲音軟了下來,帶着一絲歉然,“是念念心急了。”
她說着,依循着腦中系統的指令,主動伸出那只空着的手,輕輕挽住了馮元辛的手臂。動作有些生硬,但落在馮元辛眼中,卻成了女兒家羞怯的證明。
他身體先是一頓,隨即徹底放鬆下來,眼底掠過一絲滿意的神色,輕輕拍了拍她挽住他的手背:“無妨,我明白你的心意。”
兩人並肩立在柳樹下,花燈搖曳,水光瀲灩,身影倒映在水中,宛若一對璧人。馮元辛志得意滿,低聲說着未來種種美好設想。
而盛夏,靠在他身側,感受着他衣料上傳來的陌生體溫,臉上維持着系統要求的溫順笑意,心底卻是一片冰冷的荒蕪。她看着水中那雙依偎的倒影,只覺得無比諷刺。
這一刻鍾,漫長如同凌遲。
她表面上順從地依偎着馮元辛,腦海中卻在飛速運轉。這系統究竟爲何物?爲何一定要她與馮元辛培養感情?它背後隱藏着什麼目的?而馮元辛,他這份看似深情的背後,到底藏着怎樣的算計?
荷花燈在她手中靜靜燃燒,溫暖的光暈籠罩着她半張側臉,柔美得不可思議。唯有她自己知道,那光影照不到的眼底深處,一絲絕不妥協的冷芒,正悄然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