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清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把男人先攙扶起來。
可裴琛非但不領情,還用力一把將她推開,聲音冷冷的,“不用你幫忙,出去!”
他帶着十足的威懾力,音量很高,聲音就像一頭發狂的野獸。
沈清清被嚇了一跳,盡管知道他脾氣不好,但被他這麼凶,還是沒招架住。
裴琛像是賭氣一般,又像是要在新婚妻子面前維護自己男人的尊嚴。
他拖拽着那雙毫無知覺的雙腿,用力朝摔倒的輪椅爬去。
手夠到了輪椅,但輪椅太重,他下肢用不了力,根本沒辦法把輪椅扶起來。
輪椅扶不起來,他自然沒辦法坐上去,只能狼狽地坐在滿是水漬的地上。
沈清清不說話,先把花灑開關關掉。
再彎下腰去把花灑撿起來,放到本該屬於它的位置。
接着,她想去扶輪椅。
可裴琛像是吃了炸藥一樣,一把推開她的手,“滾!”
滔天的怒意讓沈清清也忍受不住了。
這一世,她想好好經營和裴琛的這段婚姻。
可裴琛呢,哪怕領證了,還把她當外人。
“行,我滾,裴大長官,你願意坐在水裏,那就一直坐到第二天天亮吧!”
她抬高音量朝他吼,一點都不收斂自己的脾氣。
“我看你對我很不滿意,原本你想娶的人是沈淼淼吧?她不選你,你賭氣才選我。既然你不想跟我好好過日子,行,我們離婚!”
這番話是沈清清的肺腑之言,但也有一定的賭氣成分。
撂完狠話,她轉身就要走。
這時,身後傳來了冷幽幽的聲音,“沈清清,我是名軍人,這雙腿是在保家衛國時殘廢的,我不需要你來可憐我!”
“你可憐我一次、兩次,但時間長了呢?你的同情心會變成對我的厭惡,你會厭惡你的丈夫是個殘廢,行不了人倫之事,連吃喝拉撒都要拖累你!”
“既然我選擇嫁給你,那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沈清清轉過身來,長呼了一口氣。
她真不想慣着裴琛的臭脾氣,想一走了之。
可想了想,她還是想給他一次機會。
“七個月的婚期,如果咱倆相處順利,到時候就辦婚禮,如果不順利,到時候離婚。”
‘離婚’兩個字刺痛着裴琛的神經。
而就在短短的幾分鍾,沈清清已經提了這個詞兩次。
“既然想離婚,那現在就滾!”他還是高高在上、不肯低頭、死要面子的樣子。
沈清清搖了搖頭,恥笑他,“你連上戰場,面對槍林彈雨都不怕,卻怕跟一個女人朝夕相處七個月?”
“裴琛,婚姻是互相扶持!伴侶伴侶,首先就是陪伴,陪伴是什麼?陪伴就是你餓了我可以給你做一頓香噴噴的飯;是我在沙發上打盹,你可以給我蓋上一條溫暖的毛毯;是你出門了我會記掛你;是我遇到了挫折你會給我打氣……它是稀鬆平常的每一天,前提就是相處,得處,如果你拒我於千裏之外,那還怎麼陪伴?怎麼培養感情?你就是懦夫,你怕我嫌棄你,所以從一開始就選擇逃避!裴琛,我瞧不起你!”
這番話猶如醍醐灌頂。
沈清清說的很對,在戰場上面對火箭大炮他都沒有皺過眉,但面對沈清清,他確實膽怯、退縮。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些情緒的根源,都是源自他那男人的自尊心。
覺得身爲丈夫,就該強大,是妻子的神,是她背後遮風擋雨的高山。
可眼下,他狼狽不堪,而妻子目睹了他所有的不堪。
“算了,白說這麼多。”見裴琛沒有反應,沈清清再次轉身。
“慢着!”
她剛走兩步,裴琛喊住了她。
“婚期七個月,我答應。如果我們能相處順利,如你所言,到時候我會給你舉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如果不成,我也不耽誤你,到時候我會向上級打報告,咱們協議離婚。”
“行,回頭我去擬協議。”沈清清淡淡道。
轉過身,一雙清澈的眸子俯視着坐在地上的男人,聲音帶着一絲試探,“那現在,讓我扶嗎?”
裴琛別開視線,低着頭。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沈清清大步上前。
先把輪椅扶起來。
彎腰去攙扶裴琛的時候,發現他褲子全溼了。
她準備去抱他的時候。
裴琛伸手去扶旁邊的扶欄。
在他雙腿殘廢後,公館不少地方都重新裝修了。
許多地方增設了斜坡,室內則是增加了不少牢固的扶手。
他怕沈清清一個弱女子扶不起他。
沈清清沒多說什麼,直接把男人扛到肩膀上。
裴琛感覺到身體騰空,眼裏閃過一瞬的不可思議。
他下意識地抱緊沈清清。
沈清清勾起嘴角,把他安安穩穩地放到輪椅上。
“小時候我給外公外婆放羊,有時候抓小羊羔,上百斤的羊羔我一個人就能扛起來,就像剛才扛你那樣。”
“沈清清,我是魁梧的男人,不是什麼小羊羔……”裴琛幾乎是咬着嘴唇說的。
沈清清偏頭,垂眸看他,見他古銅色的臉頰上霎時間染上一層紅暈。
見到鐵骨錚錚的男兒居然也會害羞,她心頭裏的怒意全消,反而多了幾分戲弄他的樂趣。
嘴硬的男人,全身上下,估計也就嘴最硬了。
“你的褲子溼了,我給你脫下來換件新的吧?你是想洗澡對嗎?我給你洗。”沈清清一本正經道。
她是醫生,此時此刻,其實把裴琛當病人多一點。
心裏沒有雜念,只是想照顧好他。
但裴琛沒有這麼高的思想覺悟,他是個男人,哪怕雙腿殘廢,但其實那方面是正常的。
只是這種事,他羞於啓齒。
“不用。”他習慣性地拒絕。
但意識到什麼,立馬找補,“不是不接受你的幫忙,而是男女授受不親,一時半刻,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噗。”沈清清忍俊不禁,瞥着裴琛那紅的像關公一樣的臉,“都結婚了還害臊呢?行吧,我不脫你褲子,那你需要我做些什麼,盡管說。”
沈清清落落大方,倒顯得裴琛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的。
“平時也是我自己洗漱。”他解釋道:“剛才摔倒是意外,現在我可以了。”
“那行,你自己洗,門別鎖,要不就敞開吧,你放心,我不偷看。”
“……”裴琛再次臉紅,這一次,臉像燒起來一般。
關着門相處,他怎麼覺得沈清清跟變了個人一樣?
難道夫妻之間相處,就該這麼沒羞沒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