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和顧明遠被捕的消息,第二天就上了頭條。
新聞鋪天蓋地,微博熱搜前五全是相關詞條。
#陳氏集團涉嫌走私行賄#
#顧家三爺被警方帶走#
#二十年前舊案重啓調查#
蘇晚坐在辦公室裏,刷着手機。
評論區熱鬧得很。
“活該!早就看陳家不順眼了!”
“顧家這次真是大義滅親啊……”
“只有我關注那個‘霓裳’的蘇總嗎?聽說昨晚顧少是爲了她才徹底翻臉的?”
蘇晚手指頓了頓,劃過去。
沒看。
沒必要。
手機響了。
是顧晏辰。
“喂?”
“看新聞了?”
“嗯。”
“有什麼感想?”
“感想就是……”
蘇晚放下手機,看向窗外。
“樹倒猢猻散,牆倒衆人推。”
顧晏辰在那頭低笑。
“總結得很到位。”
“接下來呢?”
蘇晚問。
“陳家的產業,法院會拍賣。顧明遠名下的股份,也會被清算。”
顧晏辰頓了頓。
“但那些都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
他聲音沉下來。
“有些人,還沒清理幹淨。”
蘇晚心一緊。
“你是說……”
“陳澤。”
顧晏辰吐出這個名字。
“他在泰國,昨天剛換了住處。我的人跟丟了。”
蘇晚握緊手機。
“他會回來嗎?”
“一定會。”
顧晏辰很肯定。
“陳家倒了,他這輩子最大的靠山沒了。以他的性格,不會甘心。”
“他會覺得……是你和我毀了他的一切。”
蘇晚沉默了幾秒。
“那就讓他來。”
“什麼?”
“我說,那就讓他來。”
蘇晚站起身,走到窗邊。
陽光很好,樓下車間正在裝貨,工人們忙忙碌碌。
“躲起來的老鼠,才最難抓。”
“既然他要回來找死——”
她聲音冷下來。
“我們就給他這個機會。”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
然後,顧晏辰輕聲說:
“蘇晚,有時候我真覺得……”
“覺得什麼?”
“覺得你比我更適合當個復仇者。”
蘇晚笑了。
“彼此彼此。”
下午,蘇晚去了趟醫院。
母親林婉恢復得不錯,臉色紅潤了許多。
看見蘇晚,她招手讓她坐下。
“晚晚,新聞媽都看了。”
她拉着女兒的手。
“那些事……是真的嗎?”
蘇晚知道母親問的是什麼。
劉美娟姐妹當年害她難產的事。
“……是真的。”
她低聲說。
林婉眼圈紅了。
“我就說……當年總覺得不對勁……”
“媽,都過去了。”
蘇晚抱住母親。
“壞人會付出代價的。”
林婉點點頭,擦掉眼淚。
“對了,你爸早上來了。”
她頓了頓。
“他跟我說……想把廠子的股份,全轉到你名下。”
蘇晚一愣。
“爲什麼?”
“他說他老了,管不動了。你做得很好,交給你,他放心。”
林婉看着女兒。
“晚晚,你爸是真想明白了。”
蘇晚沉默了一會兒。
“媽,那你……”
“我支持。”
林婉拍拍她的手。
“這個家,以後就靠你了。”
從醫院出來,蘇晚心情有點復雜。
父親這是……徹底放權了?
也好。
她正想着,手機震了。
是蘇國棟發來的短信。
“晚晚,股權轉讓協議我已經讓律師擬好了,你什麼時候有空,過來籤個字。”
“另外……蘇柔昨天被保釋了。”
蘇晚瞳孔一縮。
保釋?
她立刻回撥過去。
“爸,蘇柔爲什麼能保釋?”
電話那頭,蘇國棟聲音很疲憊。
“她那個案子……毀壞財物金額雖然大,但她是初犯,認罪態度好,又願意賠償……法院就準了。”
蘇晚冷笑。
“賠償?她哪來的錢?”
“……我給的。”
蘇國棟聲音低下來。
“晚晚,爸知道你不高興。但她畢竟……叫了我十八年爸。”
“我替她把錢賠了,五十萬。就當是……買斷這十八年的情分。”
蘇晚握着手機,沒說話。
心裏那點火,慢慢燒起來。
“爸,你知道五十萬對於現在的廠子來說,不算什麼。”
“但你這次心軟,下次呢?”
“她會覺得,不管犯多大錯,你都會給她兜底。”
蘇國棟沉默了很久。
“……這是最後一次。”
他說。
“我跟你劉阿姨……已經申請離婚了。”
“以後,我跟她們母女,再無瓜葛。”
蘇晚愣住了。
離婚?
這麼快?
“律師說,她那些事夠判十年以上,離婚程序可以走簡易通道。”
蘇國棟頓了頓。
“晚晚,爸這次……真的想清楚了。”
蘇晚鼻子有點酸。
“……好。”
她掛了電話。
站在醫院門口,看着來來往往的人。
陽光刺眼。
有些事,終於要徹底了結了。
晚上七點,蘇晚去了父親定的餐廳。
包間裏,蘇國棟已經在了。
桌上擺着幾份文件。
“來了?”
他抬頭,眼睛有點紅,但精神還好。
“坐。”
蘇晚坐下,翻開文件。
確實是股權轉讓協議。
蘇氏服裝廠100%股權,全部轉給她。
“爸,你真的……”
“真的。”
蘇國棟把筆推過來。
“籤了吧。以後廠子是你的,你想怎麼折騰都行。”
蘇晚拿起筆,籤下自己的名字。
最後一筆落下。
她成了蘇氏真正的老板。
“對了。”
蘇國棟又拿出一份文件。
“這個……你也看看。”
蘇晚翻開。
是一份房產過戶協議。
家裏那套老房子,也要轉到她名下。
“爸?”
“你媽那套首飾,我已經從劉美娟那裏要回來了。”
蘇國棟聲音有點啞。
“房子給你,首飾給你媽。以後……我們老兩口就靠你養老了。”
蘇晚眼眶發熱。
“爸……”
“行了,別哭。”
蘇國棟擺擺手。
“吃飯吧。菜都涼了。”
父女倆默默吃飯。
吃到一半,蘇國棟忽然開口。
“晚晚,你跟顧家那小子……是認真的?”
蘇晚筷子頓了頓。
“……嗯。”
“他對你好嗎?”
“很好。”
蘇國棟點點頭。
“那就好。”
他頓了頓,又說。
“但顧家那種家庭,水太深。你得多留個心眼。”
“我知道。”
“還有……你那個妹妹。”
蘇國棟放下筷子。
“我今天見了她一面。”
蘇晚抬頭。
“她說了什麼?”
“她說……她不恨你,也不恨我。”
蘇國棟苦笑。
“她說她恨的是命。恨她媽爲什麼要當小三,恨她爲什麼是私生女。”
“她還說……她想離開這座城市,重新開始。”
蘇晚沒說話。
重新開始?
蘇柔會甘心重新開始?
她不信。
“爸,她住哪兒?”
“……我沒問。”
蘇國棟搖頭。
“她說她找到工作了,包吃住。讓我別管她。”
蘇晚心裏那點不安,又冒出來了。
找到工作?
這麼快?
什麼工作會要一個剛出拘留所、高中都沒畢業的人?
“爸,她有沒有留聯系方式?”
“留了個新號碼。”
蘇國棟把手機遞過來。
蘇晚記下那個號碼。
吃完飯,蘇晚送父親回家。
然後,她撥通了那個號碼。
響了很久,沒人接。
自動掛斷後,她發了條短信。
“蘇柔,我是蘇晚。見一面。”
幾分鍾後,回復來了。
“好啊。明天下午三點,老地方。”
老地方?
蘇晚皺眉。
她們之間,哪有什麼老地方?
除非……
是指一中後門那條小巷。
前世蘇柔經常在那兒堵她,搶她的零花錢。
蘇晚眼神冷下來。
回:“好。”
第二天下午三點。
一中後巷。
蘇晚到的時候,蘇柔已經在了。
她穿了身廉價的碎花裙,頭發染成了棕色,臉上化着濃妝。
看見蘇晚,她笑了笑。
“姐,你真來了。”
蘇晚沒接話,走過去。
“找我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蘇柔點了根煙,動作熟練。
“就是想跟你說……我要走了。”
“去哪兒?”
“南方。”
蘇柔吐了口煙。
“有個朋友在那邊開了個美容院,讓我過去幫忙。”
她頓了頓。
“姐,我知道你不信我。覺得我肯定又要作妖。”
蘇晚沒否認。
蘇柔笑了。
“也對。我以前確實沒幹過什麼好事。”
“但這次是真的。”
她掐滅煙。
“陳家倒了,我媽進去了,爸也不要我了。”
“我沒靠山了,也沒錢了。再跟你鬥……我鬥不過。”
蘇晚看着她。
眼神很平靜。
但蘇柔總覺得,那眼神像刀子,能把她剝開看透。
“姐,咱倆的賬……能一筆勾銷嗎?”
蘇柔問。
聲音裏帶着點祈求。
蘇晚沉默了很久。
然後,她說:
“蘇柔,你媽害我媽難產,差點一屍兩命。”
“你偷我設計稿,毀我樣衣,想毀了我的發布會。”
“你夥同陳家,想吞了我家廠子。”
她每說一句,蘇柔臉色就白一分。
“這些賬,你覺得……能一筆勾銷嗎?”
蘇柔咬緊嘴唇。
“……那你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
蘇晚搖頭。
“法律已經給了你媽懲罰,也給了你懲罰。”
“你走可以。”
她頓了頓,盯着蘇柔的眼睛。
“但如果你再敢碰我家人,碰我的事業——”
“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蘇柔後背一涼。
她第一次覺得,蘇晚不是在說狠話。
她是認真的。
“……我知道了。”
蘇柔低下頭。
“那我走了。”
她轉身要走。
“等等。”
蘇晚叫住她。
從包裏拿出一張卡。
“這裏面有五萬塊。密碼是你生日。”
她遞過去。
“算是我……替爸給的。”
蘇柔愣住了。
“你……”
“拿着。”
蘇晚把卡塞進她手裏。
“好好找份正經工作,別走歪路。”
“如果你真的想重新開始——”
她頓了頓。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蘇柔握着那張卡,手指發抖。
眼睛紅了。
“……謝謝。”
她低聲說,轉身跑了。
蘇晚站在巷子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心裏說不上什麼感覺。
恨嗎?
當然恨。
但把蘇柔逼到絕路,對她有什麼好處?
給條生路,也是給自己積德。
只要蘇柔別再作死。
手機響了。
是顧晏辰。
“喂?”
“見完蘇柔了?”
“……你怎麼知道?”
“你爸告訴我的。”
顧晏辰頓了頓。
“他怕蘇柔對你不利,讓我看着點。”
蘇晚哭笑不得。
“所以你在附近?”
“對面咖啡館二樓。”
蘇晚抬頭。
果然,對面二樓窗邊,顧晏辰正朝她揮手。
她掛了電話,走過去。
咖啡館裏很安靜。
顧晏辰給她點了杯拿鐵。
“談得怎麼樣?”
“還行。”
蘇晚坐下。
“她拿了錢,說要南下打工。”
“你信?”
“一半一半。”
蘇晚攪着咖啡。
“給了她機會,如果她不珍惜,下次我絕不會手軟。”
顧晏辰看着她,眼神溫柔。
“蘇晚,你有時候……心太軟。”
“不是心軟。”
蘇晚搖頭。
“是給她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如果她選對了,皆大歡喜。”
“如果她選錯了——”
她抬眼。
“那我就親手,送她進該去的地方。”
顧晏辰笑了。
“這才像你。”
他頓了頓。
“對了,有件事得告訴你。”
“什麼?”
“陳家那些資產,下周一開始拍賣。”
顧晏辰拿出一份清單。
“我圈了幾家,你看看有沒有感興趣的。”
蘇晚接過。
清單上列了十幾家工廠、倉庫、門店。
她一眼就看中了城南那個大型物流中心。
“這個……”
“眼光不錯。”
顧晏辰挑眉。
“那是陳家三年前建的,設備全是最新的。當時花了兩個億。”
“現在估值多少?”
“起拍價……五千萬。”
蘇晚眼睛一亮。
“我要這個。”
“好。”
顧晏辰點頭。
“我幫你運作。”
蘇晚看着他。
“顧晏辰,你爲什麼要這麼幫我?”
“因爲……”
顧晏辰湊近,聲音壓低。
“我想讓你欠我越來越多。”
“多到這輩子都還不清。”
“然後——”
他頓了頓,眼裏帶着笑意。
“你就只能以身相許了。”
蘇晚耳根一熱。
“想得美。”
“想想又不犯法。”
顧晏辰坐回去,笑容裏帶着點痞氣。
蘇晚瞪他一眼,低頭喝咖啡。
嘴角卻忍不住揚起。
晚上,蘇晚回到家。
剛進門,就接到李琛的電話。
“蘇總!不好了!”
“怎麼了?”
“咱們新一批的面料……出問題了!”
蘇晚心一沉。
“什麼問題?”
“供應商那邊說,染料批次不對,染出來的顏色和樣布差了兩個色號!”
李琛聲音發急。
“這批面料是下周要用的,現在全廢了!”
蘇晚握緊手機。
“哪個供應商?”
“就是……億帆。”
顧晏辰介紹的那家?
蘇晚皺眉。
“我馬上到廠裏。”
半小時後,車間。
李琛拿着兩塊布,臉色難看。
“左邊是樣布,右邊是剛到的貨。您看這色差……”
蘇晚接過來看。
確實差得明顯。
樣布是霧霾藍,新貨偏灰,像蒙了層霧。
“億帆那邊怎麼說?”
“說是染料供應商的問題,他們也沒辦法。”
李琛頓了頓。
“而且……他們還說,如果要重新染,得加錢,時間也得往後拖至少一周。”
蘇晚冷笑。
加錢?
拖時間?
這是看陳家倒了,覺得她沒靠山了?
“給他們老板打電話。”
蘇晚說。
“我來談。”
幾分鍾後,電話接通。
億帆老板孫總的聲音傳出來,帶着假惺惺的歉意。
“蘇總啊,真是對不住!我們也是受害者啊……”
“孫總。”
蘇晚打斷他。
“合同上白紙黑字寫着,色差允許範圍在0.5以內。”
“現在差了兩個色號,屬於嚴重違約。”
“按照合同,你們要麼三天內重新供貨,要麼——賠三倍違約金。”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
然後,孫總笑了。
“蘇總,話不能這麼說。”
“這屬於不可抗力,我們也沒辦法。”
“這樣吧,我給您打個九五折,這批貨您先將就用着……”
“將就?”
蘇晚聲音冷下來。
“孫總,霓裳走的是中高端路線,色差兩個色號的貨,我一件都賣不出去。”
“您讓我將就?”
她頓了頓。
“還是說……您覺得顧家倒了,陳家也倒了,我蘇晚就好欺負了?”
孫總噎住了。
“蘇總,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管您什麼意思。”
蘇晚語氣強硬。
“三天。要麼新貨到,要麼違約金到賬。”
“否則——法庭見。”
她掛了電話。
李琛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
“蘇總……這樣會不會太……”
“太什麼?太強硬?”
蘇晚把手機扔桌上。
“李琛,你要記住——在商場,退一步,別人就會進十步。”
“今天這批貨我將就了,明天他們就敢給我更次的。”
“有些底線,不能破。”
李琛用力點頭。
“明白了!”
“那現在怎麼辦?這批面料……”
“先別急。”
蘇晚想了想。
“我記得……城東有家小染廠,技術不錯,就是規模小。”
“你帶點樣布過去,問問他們能不能緊急調一批染料,三天內趕出來。”
“費用……按市場價的兩倍給。”
李琛眼睛一亮。
“好!我馬上去!”
他剛走,蘇晚手機就響了。
是顧晏辰。
“喂?”
“億帆的事,我聽說了。”
他聲音很沉。
“需要我出面嗎?”
“不用。”
蘇晚搖頭。
“我能解決。”
“確定?”
“確定。”
蘇晚頓了頓。
“不過……有件事我想問你。”
“你說。”
“億帆突然變卦,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
然後,顧晏辰說:
“我查一下。”
“明天給你答復。”
掛了電話,蘇晚靠在牆上,揉了揉眉心。
累。
真累。
但她不能停。
因爲有些人,正等着看她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