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溫芙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裏。
這個醫院的陳設她很熟悉,當即就認了出來,是福福所在的第九醫院。
她幾乎是立刻坐了起來要下床。
一只大手按住了她,往她手裏塞了一杯水:“這裏是12樓的外科病房,福福在16樓,她不知道你受傷了。”
溫芙這才鬆了一口氣,緩緩點了頭:“謝謝你,顧師兄。”
顧敬蘊站在窗邊,看着正在小口啜飲着熱水的溫芙。
他跟她也有六年沒見了,記憶中她總是白白瘦瘦的一小只,看起來乖巧又柔弱,總是堅強的讓人心疼。
只是那時候她身邊已經有了裴以燃,他就只能默默退回到一個普通校友的角色。
再次偶遇,是他女朋友那次小產住院,他着急走錯了樓層,去了腫瘤科。
然後看到了渾身插滿管子的溫福福,還有一個人縮在門外角落裏哭泣的溫芙。
六年前她和裴以燃的那件事鬧得很大,幾乎所有人都有耳聞。
原本衆人眼中恩愛無比的一對戀人,天之驕子當啷入獄,清純小白花背地裏居然是個狐媚子,一邊勾着校草愛她愛進骨子裏,一邊還跟自己的繼父不清不楚,把親媽都氣的跳河自殺。
所有人都說溫芙不知好歹,是一條養不熟的狼。
可顧敬蘊覺得,這世間加在女人身上的枷鎖和惡意實在太多,好像不管她做了什麼錯事,大家最終的討論點都會歸咎於下三路的那個醃臢事。
看到溫芙的時候,他走了過去遞給她了一張名片。
溫芙抬起頭來的時候,好半天都沒認出他來。
顧敬蘊說:“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就給我打電話。”
......
溫芙也沒想到,她無意中收下的名片,有一天居然真的會打過去。
她其實是抱着試試看的態度的。
午夜,偏僻小巷,她跟顧敬蘊根本沒什麼交情,人家不來也很正常。
但是她在H市已經沒有可以聯系的人了。
顧敬蘊的號碼,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個可能性。
“裴以燃回國了,你知道嗎?”
他突然開了口,提到了裴以燃。
溫芙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點了點頭。
裴以燃出獄之後都去了哪裏,做了什麼,她都不太清楚。
那時候她正在疲於奔命,抱着福福四處求醫,什麼都顧不得了。
至於他回國......
她昨晚才剛見過他。
顧敬蘊看着她的樣子,也有些心酸,於是不打算繼續問了。
他轉而問起昨晚的事:“昨晚你是被搶劫了嗎?需不需要我幫你報警?”
溫芙又搖了搖頭。
顧敬蘊有些焦急:“難道是裴以燃派的人?”
溫芙立刻抬起頭來:“不是的,不是他。”
顧敬蘊看着她身上的衣服。
豔麗而暴露的大紅色緊身短裙,背部除了兩根細細交叉的帶子之外,全都裸露在外。
大波浪,濃妝,血色紅唇。
怎麼看都跟她以往的裝扮嚴重不符,反而像是......風塵女子。
顧敬蘊想到了福福的病,已經猜出了大概:“你缺錢?”
溫芙有些局促,舔了舔唇。
顧敬蘊氣笑了:“你真去幹......那個了?”
感情上,他真的不願意相信,一直清純堅強的溫芙真的會去做那種工作。
可是眼前的一切又讓他不得不接受現實。
“裴以燃知道嗎?”
溫芙也不確定他知不知道。
準確的來說,她現在的都不確定裴以燃有沒有認出她來。
顧敬蘊拿出手機:“我有他電話,我給他打。”
溫芙嚇了一跳,立刻按住了他的手:“求你,不要。”
她幾乎是祈求。
眼睛裏像是盛滿了一汪水,頃刻間就要淌出來。
顧敬蘊終究還是心軟了,他皺眉說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溫芙咬住了唇。
她不得不承認,娟姐說的是對的。
她缺錢,又沒有其他出路,現在最好的路還是回去找娟姐。
顧敬蘊看着她這身裝扮就覺得心裏煩躁。
好比當時看到潔白無瑕的小龍女因爲點了穴道動彈不得而被人玷污。
顧敬蘊說:“我讓人給你買身衣服送過來,你先把身上這些換下來。”
溫芙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見不得人,只能說道:“麻煩你了顧師兄,衣服多少錢我回頭轉給你。”
“你還有錢嗎?”
“......”
“你都去幹這個了還能有錢?”
說完,顧敬蘊就有些後悔。
她走到現在這一步,肯定是逼不得已,他不該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有時候世間就是有這麼多巧合,說曹操曹操到。
只不過曹操到了,但只是路過,很快就離開了。
他懷裏護着另一個容貌姣好的女生,另一手還幫她拎着包。
女人撒嬌似的說:“以燃,如果這次檢查身體都合格的話,我們就開始備孕吧?”
裴以燃幫她緊了緊大衣,溫柔點頭說了句:“好。”
兩個人從病房間匆匆經過,她看着路,他看着她。
都沒有往旁邊的病房裏看一眼。
顧敬蘊也終於明白了,剛剛爲什麼溫芙阻止他給裴以燃打電話。
原來是因爲,他早已經有了新的感情對象,並且好事將近。
正思索間,溫芙的手機響了起來。
依舊是林鶴的名字。
“溫小姐,截止昨晚12點前,指定賬戶上並沒有收到你轉過來的賠償款,我這次是正式通知你,法務部已經正式開始走法律程序,準備對你進行起訴......”
病房裏很安靜,顧敬蘊聽到了電話那頭傳來的所有聲音。
他蹙眉:“你欠債了?”
溫芙點了點頭:“嗯。”
“欠了多少?”
“很多。”
顧敬蘊從她手裏奪過手機,直接問道:“稍後我會幫她還清債務,還請高抬貴手。”
林鶴聽着手機裏傳來的陌生男音,愣了一下:“你是誰?”
“她的朋友。”
溫芙立刻站了起來:“師兄,你不必......”
顧敬蘊抬了抬手,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而是繼續對着電話說道:“她遲了一天還款,我會按照銀行的利率把本金和利息一起打過去的,稍後查收就行。”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把手機還給了溫芙。
溫芙喉嚨裏像是堵塞了一團棉花,好半天說不出來話。
顧敬蘊說:“我曾經喜歡過你,雖然現在已經放下了,但是看着你現在過成這樣,我心裏也不好受。這些錢就當是我圓了自己青春時期的一個夢吧。”
溫芙低下了頭。
福福做手術在即,手術費用她還可以去找娟姐,可是裴以燃的債務卻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果她真的被抓入獄,福福怎麼辦?
她以前雖然也窮,但脊梁骨永遠是挺得直直的。
就算是跟裴以燃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她也把經濟問題分的很明白。
他送了她貴重禮物,她就去打工做家教賺錢,回他一份等價值的。
後來裴以燃實在不忍心看她再各種奔波忙碌,才漸漸歇下了瘋狂送她禮物的舉動。
“顧師兄,真的謝謝,等我有錢了,我一定還你。”
顧敬蘊悵然的嘆了口氣:“等債務還上,就別去幹這種工作了。”
溫芙仍舊低着頭沒說話。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溫芙掙扎着要起來:“我送你吧。”
“你好好躺着吧,我不缺你這點禮數。”
“......好。”
顧敬蘊走到了病房門口,手已經按在了把手上,突然停住了。
他回過頭,問了一句:“裴以燃知道福福的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