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
金殿之上,氣氛比往常更加壓抑。
雖然蘇哲剛剛立下大功,但這並沒有讓朝堂上的反對聲音消失。
反而激起了文官集團更強烈的反彈。
他們可以容忍一個武將能打仗。
但絕對不能容忍一個武將既能打仗,還手裏握着京城的兵權,甚至還能隨意查抄大臣的家!
這是對文官治國理念的根本挑戰。
“陛下!”
戶部尚書陳鬆大步出列。
他五十歲上下,面容清瘦,一身洗得發白的官服。
顯得格外寒酸,卻又透着一股子傲氣。
他是士林領袖,是御史中丞張衡的得意門生,也是朝中出了名的“硬骨頭”。
“臣有本奏!”
陳鬆的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
“禁軍中郎將蘇哲,昨日上奏請求撥付北境軍費三百萬兩,臣以爲,此議不可!”
蘇哲眉頭一皺。
他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還有人敢跳出來攔路。
“陳大人,北境危急,這錢是用來救命的,不是用來揮霍的。”
“怎麼,你想讓前線的將士們餓着肚子打仗嗎?”
“非也。”
陳鬆不慌不忙,從袖中掏出一本賬冊。
“國庫空虛,早已入不敷出。蘇將軍開口就是三百萬兩,可知這是朝廷三年的稅賦?”
“且不說能不能拿得出來,就算拿出來了,如何監管?如何保證不被層層盤剝?”
“蘇將軍此前查抄王振府邸,雖有賬冊,但坊間傳聞,不少珍寶並未入庫。如今又要巨額軍費,臣不得不懷疑,蘇將軍是否有私心!”
這就是誅心之論了。
他沒有直接說蘇哲貪污,但每一個字都在暗示蘇哲手腳不幹淨。
而且,他站在“國庫空虛”、“爲國守財”的道德制高點上,讓人無法反駁。
“你……”
蘇哲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但他很快壓了下去。
這裏是朝堂,不是戰場。
殺人容易,但這幫文官最擅長的就是死諫。
如果現在殺了陳鬆,正好成全了他的清名,反而會讓蘇哲背上“殘害忠良”的罵名,失去民心。
“陳大人說得有理。”
蘇哲笑了,笑得有些冷。
“既然戶部沒錢,那這仗,我是不是可以不打了?”
“若是耶律燕打進了京城,陳大人是不是準備用你的‘兩袖清風’去感化那些蠻族?”
“你!強詞奪理!”
陳鬆氣得胡子亂顫。
“朝廷自有法度,豈能因一人之言而廢?”
“好了!”
李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他看着下面吵成一團,心裏其實是高興的。
文官鬥武將,這才是他想看到的平衡。
“此事再議。戶部先撥五十萬兩,解燃眉之急。剩下的……容後再議。”
這是一個和稀泥的決定。
五十萬兩,杯水車薪。
陳鬆雖然不滿,但也只能領旨。
蘇哲沒有再爭辯,只是深深地看了陳鬆一眼。
陳鬆。
清流領袖?鐵面無私?
很好。
既然你這麼愛惜羽毛,那我就把你這身漂亮的羽毛,一根根拔下來。
下朝後。
懸鏡司據點。
蘇哲坐在案前,翻看着關於陳鬆的卷宗。
越看,他的眉頭皺得越緊。
這個陳鬆,確實是個異類。
不貪財,不好色,生活簡樸,甚至可以說是清貧。
他在士林中的聲望極高,門生故吏遍布朝野。
想要從正面扳倒他,幾乎不可能。
“大人。”
懸鏡司指揮使周凜走了進來,臉色有些難看。
“我們派去監視陳府的兄弟,折了兩個。”
“折了?”
蘇哲眼神一凝。
“怎麼回事?”
“是被高手做掉的。”
周凜沉聲說道。
“陳府周圍,似乎有一股不明勢力在暗中保護。而且……我們在京城的其他眼線,最近也頻頻出事。”
“有人在暗中針對我們。對方手段狠辣,而且對我們的路數非常熟悉。”
“查出來是誰了嗎?”
“八卦門。”
周凜吐出一個名字。
“這是一個江湖門派,但在京城根基極深。他們做的是販賣情報和殺人的買賣。”
“屬下懷疑,有人出重金雇傭了他們,專門用來對付懸鏡司。”
蘇哲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
江湖勢力?
有意思。
朝堂上是文官集團,暗地裏是江湖門派。
看來這幫人爲了對付我,還真是下了血本啊。
“先別管八卦門。”
蘇哲合上卷宗。
“江湖人,求的是財。只要給夠了利益,或者給夠了恐懼,他們隨時可以反水。”
“現在的重點,還是陳鬆。”
他再次啓動了系統。
【啓動【龍虎之眼】。】
【深度掃描目標:陳鬆。】
【狀態:氣運“文曲”,正如日中天。】
【弱點分析:】
【1.極度愛惜名聲,視清譽如生命。】
【2.其繼室柳氏,身份可疑,氣運駁雜,存在未知變量。】
蘇哲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柳氏”這兩個字上。
之前他就懷疑過這個女人。
商賈出身,手段高明,不僅把陳家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還能在陳鬆這個老古板的眼皮子底下,建立起自己的小金庫。
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古代深閨婦人能做到的。
“周凜。”
蘇哲下令。
“把所有關於柳氏的情報,全部調出來。”
“尤其是她嫁給陳鬆之前的經歷,還有她最近接觸過的人。”
“我要知道,她到底是誰。”
夜色深沉。
蘇府後院。
沈月娥像一只做賊的小貓,悄悄溜進了書房。
她今天依然是借着送東西的名義來的。
自從那晚之後,她就像是中了毒,一天見不到蘇哲,心裏就空落落的。
那種背叛家族的負罪感,和在蘇哲身下承歡的快感,交織在一起,讓她欲罷不能。
“來了?”
蘇哲正在看書,頭也沒抬。
沈月娥紅着臉,走到他身後,熟練地替他捏着肩膀。
“將軍……今天朝堂上的事,我都聽說了。”
“那個陳鬆,真是太可惡了。”
蘇哲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拉進懷裏。
“怎麼?心疼了?”
沈月娥順勢坐在他腿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
“我是怕將軍受委屈。”
“爹爹說,陳鬆是文官的頭兒,不好對付。連爹爹都要讓他三分。”
“不好對付?”
蘇哲的手探進了她的衣襟,熟練地揉捏着。
沈月娥渾身一顫,發出一聲嬌媚的呻吟,但並沒有阻止。
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對待。
甚至,她渴望這種對待。
“這世上,沒有攻不破的堡壘。”
蘇哲在她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只要找到那個裂縫。”
“對了。”
蘇哲像是隨口問道。
“你經常去各種詩會雅集,有沒有見過陳鬆的夫人?”
“柳夫人?”
沈月娥想了想。
“見過幾次。她人挺好的,雖然出身商賈,但談吐不俗,而且……她懂好多我們都沒聽說過的新鮮詞兒。”
“上次在詩會上,她還念了一首詩,叫什麼‘人生若只如初見’,大家都誇她有才情呢。”
納蘭性德的詞?
呵,實錘了。
果然是老鄉。
蘇哲眼中的笑意更濃了。
“那下次有機會,你幫我給她帶個話。”
“就說……我想請她喝杯茶。聊聊……‘變法’的事。”
“變法?”沈月娥一臉茫然,“將軍要變法嗎?”
“不。”
“是聊聊……怎麼讓這個世界,變得更有趣一點。”
第二天。
鳳鸞宮。
蘇哲照例入宮請安。
沈皇後正慵懶地倚在榻上,手裏拿着一卷書。
看到蘇哲進來,她揮退了左右。
“聽說,你在朝堂上吃癟了?”
沈雲衣看着他,眼神裏帶着一絲幸災樂禍。
“那個陳鬆,可是塊硬骨頭。連本宮都要讓他三分。”
“娘娘消息真靈通。”
蘇哲走過去,很自然地坐在了榻邊,伸手替她捏着腿。
這種親昵的舉動,兩人都已經習以爲常。
“哼。”
沈雲衣舒服地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本宮雖然在深宮,但這朝堂上的風吹草動,瞞不過本宮的眼睛。”
“你想動陳鬆?”
“是。”
蘇哲沒有隱瞞。
“他不倒,這軍費就下不來。軍費下不來,我就沒法擴軍。沒法擴軍,拿什麼保衛娘娘?”
沈雲衣睜開眼,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裏,有審視,也有滿意。
“算你有良心。”
她從枕頭下拿出一張紙條,遞給蘇哲。
“這是本宮安插在陳府的眼線送出來的。”
“雖然沒什麼實質性的證據,但或許對你有用。”
蘇哲接過紙條。
上面只有一句話:
【柳氏每月初一十五,必去相國寺上香。且每次都會屏退左右,獨自在禪房逗留一個時辰。】
相國寺?
禪房?
獨自逗留?
蘇哲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這可真是……天助我也。
“多謝娘娘。”
蘇哲俯下身,在沈雲衣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有了這個,陳鬆……死定了。”
沈雲衣看着他自信的背影,心中微微一動。
這個男人,就像一頭猛虎。
越是接近,就越是看不透。
但他身上那種危險而強大的氣息,卻讓她深深着迷。
蘇哲。
你到底是把怎樣的刀?
希望我沒有握錯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