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不太好看誒。我爸爸、爺爺他們從來都不讓家裏小輩染這麼跳脫的顏色的，而且，哪有大集團的總裁像你這樣的呀？”
她語氣天真，話語裏卻帶着一絲來自“正統”家庭的審視和規訓。
傅京硯聞言，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極淡的、不以爲意的弧度。在女孩連番的追問下，他才淡淡開口，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其他人如何看我，不在乎。”他頓了頓，杯中的液體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但是，有人喜歡。”
沈雪玫正被顧言引着，拐向通往休息室的轉角，恰好將這句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她心裏下意識地暗暗嘖了一聲，帶着幾分自嘲的苦澀。
看吧，傅大總裁總是頂着這張禁欲冷感的臉，說着這些似是而非、引人遐想的話，哪個小姑娘能受得了？她不由得在心裏感慨那女孩還是太單純，輕易就被這種曖昧的言語撥動了心弦。
可理智上這麼想着，心底某個角落卻還是控制不住地泛起細密的酸脹和猜測,他口中的“有人”，是誰？是眼前這個嬌俏的女孩，還是……別的什麼人？
那邊，女孩似乎被他的話堵住，又不甘心，還想繼續糾纏。
傅京硯卻已抬起眼眸，目光越過攢動的人群，精準地鎖定了那道即將消失在轉角、穿着月白色旗袍的纖細背影。他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幽光，在女孩再次開口前，慢條斯理地補充道：
“不過，提起對騎馬感興趣的人……”他語調微揚，帶着一種引人探究的意味，“眼前倒是有一個人。騎馬技術不錯，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賞這個臉了。”
這話一出，周圍豎着耳朵聽他們交談的幾人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低低的驚呼，目光下意識地順着傅京硯的視線方向搜尋過去。
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等待着那個穿着旗袍的背影回頭。
顧言眉頭緊蹙，敏銳地察覺到了傅京硯話語中的指向性和那無形中施加過來的壓力。在沈雪玫尚未反應過來，或者說，在她因爲內心的掙扎而動作凝滯的下一秒，顧言先一步側身，不着痕跡卻又堅定地擋在了沈雪玫與傅京硯視線之間。
他臉上重新掛起溫文爾雅的笑容，朝着傅京硯的方向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語氣平和，話語裏的意味卻清晰無比：
“傅總，好巧。我的舞伴她有些不舒服，我正打算陪她去休息室稍作休息。失陪一下。”
兩個男人，一個冷峻矜貴，一個溫潤如玉，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
霎時間，無形的火藥味在流淌着舒緩音樂的宴會廳裏彌漫開來，氣氛變得微妙而緊繃。
傅京硯忽然低笑了一聲，那笑聲在略顯凝滯的空氣裏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懾人。他沒有看顧言，深邃的目光如同實質般穿透阻礙，直勾勾地落在顧言身後那道纖細的身影上。
“是麼，你的舞伴？”他重復着顧言的話，語調平緩，卻帶着一種無形的壓力。隨即，他像是有些遺憾地牽了牽嘴角，目光依舊鎖着沈雪玫，“看來，我的邀請計劃是落空了。”
被兩個如此出衆且氣場強大的男人無形中“護着”，在場所有人對沈雪玫的好奇心瞬間達到了頂點。竊竊私語聲再次響起，目光在她、傅京硯和顧言之間來回逡巡。
連傅京硯身邊的那個女孩也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沈雪玫。這一次，在璀璨燈光下看清沈雪玫那張清冷絕塵、毫無瑕疵的臉時，女孩眼中也控制不住地掠過一絲驚豔。但她很快被另一種情緒取代，一種被忽視和挑釁的惱怒。
“你是什麼人？”女孩揚起下巴，語氣帶着嬌縱慣了的蠻橫，她沒理會傅京硯剛才那句意味不明的話，只盯着沈雪玫，“你沒聽見傅哥哥說邀請你去騎馬嗎？”她幾乎是用命令的語氣說道，“下周末，你必須來參加！”
顧言眉頭緊蹙，剛要開口維護，卻感覺到身後的沈雪玫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沈雪玫上前一步，從顧言的身後走了出來。她站直了身體，迎向女孩帶着敵意的目光，臉上的蒼白已被一種沉靜的堅定取代。
“抱歉，我周末有安排。”她的聲音清亮，不高不低，卻清晰地傳遍四周，“而且，我去不去，應該由我自己決定，沒有人能左右我的想法。”
她頓了頓，看着女孩那副理所當然指揮別人的模樣，想起剛才她拽着傅京硯袖口的親昵，心底那股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絲縫隙，語氣不由得帶上了幾分冷冽的教訓意味：“這位小姐，沒有人有義務必須接受你的‘邀請’，或者說，‘命令’。基本的社交禮儀，或許你的家人沒有教會你，但社會會。”
那女孩顯然從未被人如此當衆下面子，更沒被人這樣直白地教訓過。她先是愣住，隨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圈竟然迅速泛紅，蒙上了一層水汽，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沈雪玫都有些意外了。她回想自己剛才說的話，語氣確實不算好，但也絕沒到能把人說哭的地步。而且看這女孩剛才跋扈的架勢，心理承受能力不該這麼脆弱才對。
見此情景，傅京硯卻忽然又笑了。這次的笑容與剛才的冷淡不同，帶着一絲真實的玩味，他看向沈雪玫，語氣竟有幾分像是……贊賞？
“沈雪玫，”他念她的名字，尾音微揚，“還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齒。”
“傅哥哥！”女孩帶着哭腔，扯住傅京硯的衣袖，尋求庇護，“她欺負我！你要給我做主！”
然而，傅京硯臉上的笑意卻瞬間收斂，恢復了那副清冷寡情的模樣，仿佛剛才對沈雪玫露出的那點笑意只是衆人的錯覺。他不動聲色地拂開女孩的手，目光卻依舊落在沈雪玫身上，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鬧夠了就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