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區裏，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A037的失敗像一盆冰水，澆在每個人頭上。那個癱坐在地、被王工帶走的背影，讓剩下的七個考生都繃緊了神經。
C級靈體，低威脅，重復性遊蕩——聽起來並不難對付。但A037的失敗揭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實戰和理論完全是兩回事。書本上的知識、模擬中的練習，在真正面對異常時，可能脆弱得不堪一擊。
“下一個，A041。”周嵐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那個二十多歲的女生站了起來。她個子不高，扎着馬尾辮，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還算堅定。她深吸一口氣，從隨身背包裏拿出幾樣東西：一疊黃符紙、一支朱砂筆、一個小巧的銅鈴，還有一面巴掌大的八卦鏡。
準備得挺充分。陸辰心想。從裝備看，她走的是傳統符籙驅邪的路子。
A041走向模擬場景。那是一條老舊的居民樓走廊，燈光昏暗，牆壁斑駁。和剛才一樣，當她走到走廊中段時，探測儀發出警報，盡頭的房門自動打開，那個佝僂的老人靈體再次出現，緩慢踱步，念念有詞。
這一次，A041沒有貿然出手。她先舉起八卦鏡，對準靈體照了照。鏡面泛起微弱的白光，映出靈體模糊的輪廓。接着，她搖動銅鈴，鈴聲清脆，在走廊裏回蕩。
靈體的動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A041的方向。但它沒有像之前那樣被激怒，只是停頓了幾秒，又繼續踱步。
A041似乎鬆了口氣。她放下八卦鏡和銅鈴，拿起朱砂筆，快速在黃符紙上畫起來。陸辰離得遠，看不清具體紋路，但從她流暢的動作看，應該練習過很多次。
符成。她將符紙夾在指尖，口中念念有詞，然後猛地向前一擲！
符紙在空中無風自動，化作一道紅光射向靈體。這一次，靈體沒有尖叫，沒有狂暴，只是身影晃了晃，變得更加透明，然後像煙霧一樣緩緩消散在空氣中。
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鍾。
“考核結束。”周嵐的聲音響起，“A041，考核通過。評分：現場判斷力25分，技能運用規範性30分，處置方案合理性25分，安全意識20分。總分100分，優秀。”
觀察區裏響起輕微的吸氣聲。滿分？第一個通過的考生，而且是滿分？
A041顯然也沒想到，愣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朝觀察區鞠了一躬，快步走了回來。
“幹得不錯。”周嵐難得地誇了一句，“符籙運用熟練，探測步驟完整，安全距離保持得好。記住這個感覺，以後實戰中也要這樣穩扎穩打。”
“謝謝考官！”A041的聲音有些激動。
陸辰看着她，心裏暗暗分析。A041的成功在於幾點：第一，她沒有像A037那樣盲目攻擊，而是先用八卦鏡和銅鈴進行試探，確認靈體性質；第二，她選擇了相對溫和的淨化方式（從符紙效果看，應該是淨化符而非驅散符），避免了刺激靈體；第三，她全程保持在安全距離外，一旦有變可以隨時撤退。
很規範的操作。雖然沒什麼驚豔之處，但勝在穩妥。
這就是周嵐強調的“規範操作比炫技更重要”嗎？
“下一個，A052。”周嵐繼續點名。
A052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像個文員。他的裝備很特別：一個改裝過的平板電腦，上面連着幾個傳感器探頭，還有一副特制的眼鏡。
他走進場景，沒有用傳統的探測儀，而是用平板電腦掃描。屏幕上快速滾動着數據流，他一邊看一邊調整眼鏡上的旋鈕。大概兩分鍾後，他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巧的金屬圓盤，按了一下，扔向靈體。
圓盤落地後展開，形成一個直徑約一米的淡藍色光圈，將靈體籠罩在內。靈體的動作瞬間變得極其緩慢，像電影裏的慢鏡頭。A052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個噴霧罐，對着靈體噴了幾下。靈體在噴霧中迅速淡化，最後消失。
“考核結束。”周嵐說，“A052，考核通過。評分：現場判斷力28分，技能運用規範性25分，處置方案合理性30分，安全意識17分。總分100分，優秀。”
又一個滿分。
陸辰注意到，周嵐在“安全意識”上只給了17分，比A041的20分低。可能是因爲A052使用了那個金屬圓盤（顯然是某種束縛裝置），但距離靈體較近，風險稍高。
“科技流。”坐在陸辰旁邊的那個中年大叔低聲說了一句，“現在年輕人喜歡搞這些花裏胡哨的。”
陸辰看了他一眼。大叔穿着工裝服，手指粗糙，看起來像個老工人。但他能通過理論考試，顯然不簡單。
“A058。”周嵐念道。
這次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她沒拿什麼復雜裝備，就手裏攥着一串佛珠。走進場景後，她直接盤腿坐下，開始念經。聲音不大，但沉穩有力。隨着她的誦經聲，靈體逐漸安靜下來，最後化作點點光塵消散。
“考核結束。A058，通過。評分：現場判斷力20分，技能運用規範性25分，處置方案合理性20分，安全意識35分。總分100分，優秀。”
安全意識35分？滿分不是30分嗎？陸辰一愣。
周嵐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疑惑，解釋道：“A058全程未使用任何攻擊性手段，完全依靠自身修行淨化靈體，且始終保持安全距離，未對靈體造成刺激。這種處置方式風險最低，安全意識項給予額外加分。”
原來如此。陸辰明白了。考核評分不是死板的，會根據實際表現靈活調整。安全意識的權重很高，甚至能突破滿分限制。
連續三個滿分通過，觀察區裏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但大家心裏都清楚，這並不意味着考核簡單。A041的符籙、A052的科技裝備、A058的修行誦經——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而且顯然都經過長期練習。那個靈體場景看似簡單，但細節處見真章。
“A063。”周嵐繼續。
A063就是之前那個緊張搓手的男生。他站起來時，腿都有些發軟。他的裝備很雜：一把桃木劍，幾張符紙，還有一個小羅盤。
他走進場景，手抖得厲害，羅盤都拿不穩。探測時，他離靈體太近，差點撞上。畫符時，朱砂筆抖了一下，符紋差點畫錯。最後擲出符紙時，力道不足，符紙飄到一半就落在地上。
靈體被他這一系列操作搞得有點“困惑”，停在那裏，歪着頭“看”他。
男生慌了，又掏出一張符，這次咬破指尖想畫血符，但手抖得畫不成形。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急得滿頭大汗。
“考核終止。”周嵐的聲音響起，“A063，考核失敗。失敗原因：心理素質差，操作嚴重失誤，未能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處置。評分：現場判斷力10分，技能運用規範性5分，處置方案合理性5分，安全意識15分。總分35分，不合格。”
男生癱坐在地上，眼淚都出來了。王工走過去，把他扶起來帶離了訓練場。
第四個考生，又失敗一個。
現在剩下四個人：A069、A071（陸辰）、A075，還有那個中年大叔A077。
“A069。”周嵐點名。
一個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人站起來。他身材勻稱，動作幹練，眼神銳利。他沒有拿任何傳統法器，只在手腕上戴着一個黑色的手環。
他走進場景，沒有探測，沒有試探，直接抬起手腕，手環射出一道淡金色的光束，照在靈體身上。靈體瞬間僵住，然後像被橡皮擦擦掉一樣，從腳到頭迅速消失。
整個過程，不到十秒。
觀察區裏一片寂靜。大家都被這幹淨利落的手段震住了。
周嵐沉默了幾秒，才開口：“考核結束。A069，通過。評分：現場判斷力30分，技能運用規範性30分，處置方案合理性30分，安全意識10分。總分100分，優秀。”
安全意識只有10分？陸辰一愣。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A069根本沒有進行任何前置探測和風險評估，直接攻擊，雖然效率極高，但風險也最大。萬一靈體有隱藏特性，或者攻擊無效，他可能來不及反應。
果然，周嵐補充道：“A069，你的‘靈能脈沖手環’威力很強，但使用過於粗暴。實戰中，不是所有目標都能這樣簡單處理。安全意識項扣分嚴重，希望你引以爲戒。”
A069點點頭，沒什麼表情，走了回來。
現在，輪到陸辰了。
“A071。”周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陸辰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他的裝備很簡單：青鸞平板，還有口袋裏貼身放着的星羅尺——雖然考核規定不能使用靈能器具輔助，但星羅尺是他的本命法器，某種意義上算是他自身能力的一部分，他需要確認這一點。
他走到周嵐面前。
“你的裝備？”周嵐問。
“青鸞平板，還有這個。”陸辰從口袋裏拿出星羅尺。
周嵐看了一眼星羅尺，眼神微微一動，但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可以。星羅尺是傳承類法器，認主後視爲使用者自身能力的延伸，不在禁用範圍。但注意，只能用於輔助探測和計算，不能直接用於攻擊。”
“明白。”陸辰鬆了口氣。果然，靈管局對這類特殊法器有特殊規定。
“進去吧。”周嵐指了指場景。
陸辰走進那條模擬的老舊走廊。燈光昏暗，空氣中有股淡淡的黴味，布景做得很逼真，連牆角的蛛網都栩栩如生。他打開青鸞平板的探測功能，屏幕顯示實時能量讀數。
他慢慢向前走，每一步都很穩。星羅尺握在手裏，溫潤的觸感讓他稍微安心。他能感覺到尺身內部星河的緩緩流轉，那是一種奇妙的共鳴，仿佛尺子也在“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走到走廊中段，平板的探測警報響起。能量讀數：38靈能單位，行爲模式：重復性遊蕩，威脅評估：低。和之前幾個考生遇到的一樣。
盡頭的房門“吱呀”打開，那個佝僂的老人靈體再次出現，緩慢踱步，念念有詞。
陸辰停下腳步，沒有立刻行動。他先觀察靈體的細節：模糊的半透明身影，佝僂的背，緩慢的步伐，聽不清的低語。然後，他舉起星羅尺，對準靈體。
尺身微微發熱，內部的星河流轉速度加快了一些。同時，陸辰的“視野”裏出現了一些變化——不是肉眼看到的，而是某種感知層面的“圖像”。他“看”到靈體周圍有淡淡的、灰白色的能量場，像霧氣一樣籠罩着它。能量場的流動很有規律，隨着靈體的踱步而起伏。
這是星羅尺賦予他的額外感知能力。之前練習時他就發現了，星羅尺不僅能探測能量，還能在一定程度上“解析”能量結構。
現在，他“看”到靈體的能量場雖然穩定，但核心處有一個微小的、不協調的“結”。那個結像是一團打不開的亂麻，不斷吸收着周圍的能量，又不斷釋放出微弱的負面波動。
這就是靈體的“執念核心”嗎？陸辰想起資料裏說的，C級靈體通常由強烈的執念或情緒殘留形成，淨化就是要化解這個核心。
他放下星羅尺，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空白的黃符紙——這是考核前統一發放的基礎材料，每人三張，可以現場繪制需要的符籙。
他咬破指尖，用血在符紙上快速繪制。不是驅散符，也不是淨化符，而是一種更基礎的“安魂符”。這是他昨晚臨時抱佛腳學的，效果是安撫靈體情緒，降低其活性。
符成。陸辰將符紙折成三角形，夾在指尖，口中默念安魂咒——也是昨晚剛背的。然後，他將符紙輕輕向前一拋。
符紙沒有燃燒，也沒有發光，只是輕飄飄地落在靈體前方一米處。靈體踱步到符紙附近時，動作明顯頓了一下，低語聲也減弱了。它“看”向符紙，模糊的臉上似乎露出困惑的表情。
有效。陸辰心裏一喜。安魂符起效了，靈體的攻擊性進一步降低。
他趁熱打鐵，又繪制了第二張符——這次是“引路符”。效果是引導靈體前往它該去的地方（通常是消散或進入輪回）。
第二張符紙落在靈體身後。靈體轉過身，看着那張符紙，猶豫了一下，然後緩緩朝符紙的方向走去。它的身影開始變得更加透明，能量讀數也在緩慢下降。
但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靈體走到引路符附近時，突然停住了。它猛地轉身，看向陸辰，模糊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後，它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身影劇烈波動，能量讀數瞬間飆升：50……60……70……
和A037遇到的情況一樣！靈體要狂暴了！
陸辰心裏一緊，但他沒有慌。他早就預料到可能會有變故，所以提前準備了第三張符紙。
他快速繪制第三張符——這次是“定魂符”，效果是暫時穩定靈體狀態，防止其狂暴。
符成，擲出。定魂符貼在靈體胸口，化作一道金光融入其體內。靈體的波動稍微平復了一些，能量讀數穩定在65左右，沒有繼續上升，但也沒有下降。
僵持住了。
陸辰額頭冒汗。三張符紙都用完了，靈體沒有被淨化，只是暫時穩定。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考核時限是二十分鍾，現在已經過去八分鍾。
怎麼辦？硬扛？用星羅尺強行驅散？但周嵐說了，星羅尺只能輔助，不能直接攻擊。而且強行驅散可能刺激靈體徹底狂暴。
他需要另一種方法。
陸辰的大腦飛速運轉。靈體的核心是那個“執念結”，安魂符和引路符之所以效果有限，是因爲沒有觸及核心。定魂符只是暫時穩定，治標不治本。
要化解執念，就需要知道執念是什麼。但考核場景裏的靈體是模擬的，沒有具體背景故事，他怎麼知道它的執念？
等等……模擬的？
陸辰突然想到一個細節。之前幾個考生考核時，靈體的表現都是一樣的：佝僂老人，緩慢踱步，念念有詞。但A058用誦經淨化時，靈體是安靜消散的；A069用脈沖手環攻擊時，靈體是被強行抹除的。不同處置方式，靈體的反應不同。
這說明，靈體雖然是模擬的，但模擬程序會根據處置方式做出不同反饋。那麼，如果他嚐試“溝通”呢？雖然靈體沒有智能，但模擬程序可能會將其識別爲一種特殊處置方式。
值得一試。
陸辰收起星羅尺，向前走了兩步——還在安全距離內，但比之前更近一些。他深吸一口氣，用平穩、溫和的語氣開口：
“老人家，您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靈體頓住了。它“看”向陸辰，模糊的臉上似乎有情緒波動。
“如果您願意告訴我，我可以幫您。”陸辰繼續說，語氣真誠，“一直留在這裏，您也很痛苦吧？”
靈體沒有回答，但能量讀數開始下降：65……60……55……
有效！模擬程序將他的“溝通”識別爲一種處置方式，並給出了正向反饋！
陸辰趁熱打鐵：“放下執念，去您該去的地方吧。這裏不是您的歸宿。”
靈體的身影更加透明了，能量讀數降到40以下。它最後“看”了陸辰一眼，然後緩緩轉身，朝着引路符的方向走去。一步，兩步，三步……它的身影越來越淡，最後化作點點光塵，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能量讀數歸零。
“考核結束。”周嵐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A071，考核通過。評分：現場判斷力28分，技能運用規範性25分，處置方案合理性30分，安全意識27分。總分110分，優秀。”
110分？比滿分還高10分？
觀察區裏響起低低的議論聲。陸辰自己也愣住了。
“A071在處置過程中，創新性地使用了‘溝通安撫’手段，成功化解靈體執念核心，且全程保持安全距離，未使用任何攻擊性手段。”周嵐解釋道，“這種處置方式風險低、效果好，且體現了對異常個體的尊重，符合靈管局‘人道處置’的最高原則。因此，在‘處置方案合理性’和‘安全意識’兩項給予額外加分。”
原來如此。陸辰鬆了口氣，心裏也有些小得意。他賭對了。
“做得不錯。”周嵐看着他，難得地多說了幾句，“陣法師的路子，但懂得變通。記住，陣法不只是畫在地上的紋路，也可以是語言，是態度，是理解。”
“謝謝考官。”陸辰恭敬地說。
他走回觀察區，中年大叔A077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可以啊。溝通安撫這招，我都沒想過。”
“運氣好。”陸辰謙虛道。
“不是運氣。”大叔搖搖頭，“是腦子活。我們這些老家夥，有時候太依賴經驗，反而忘了最簡單的辦法。”
最後輪到A077，那個中年大叔。他的考核過程很樸實：先用羅盤定位，然後用一把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銅錢劍，配合步罡踏鬥，最後灑出一把糯米，靈體在糯米中消散。整個過程穩扎穩打，沒什麼亮點，但也沒什麼失誤。
“A077，考核通過。評分：現場判斷力22分，技能運用規範性28分，處置方案合理性20分，安全意識30分。總分100分，優秀。”周嵐宣布。
至此，八名考生，五人通過，三人失敗。通過率62.5%，不算高，但也不算低。
周嵐走到場地中央，看着剩下的五個人：“恭喜你們通過實戰考核。現在，你們正式成爲靈管局的‘預備持照修士’。接下來，你們將進行最後一項考核：鏡像結界。”
鏡像結界？陸辰心裏一動。這個名字在考核指南裏提到過，但沒詳細說明。
“鏡像結界，是模擬訓練場的核心功能之一。”周嵐解釋道，“它會復制你們的形象、能力、戰鬥風格，生成一個與你們完全相同的鏡像對手。你們需要在結界中擊敗自己的鏡像。”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每個人：“這項考核的目的，不是測試你們的戰鬥力，而是測試你們的自我認知、應變能力和成長潛力。鏡像擁有你們目前的所有能力，但戰鬥經驗爲零。你們需要利用這一點，找到戰勝自己的方法。”
“考核規則：進入結界後，你們有十分鍾時間適應環境並制定戰術。十分鍾後，鏡像會主動攻擊。擊敗鏡像，或堅持三十分鍾不敗，即爲通過。被鏡像擊敗，或主動認輸，即爲失敗。”
“注意，鏡像結界中允許使用所有已掌握的能力和裝備，但禁止使用一次性消耗品或外部援助。現在，按編號順序依次進入。A041，你先來。”
周嵐說完，訓練場一側的牆壁突然亮起，浮現出一個橢圓形的光門。門內是一片純白色的空間，看不到盡頭。
A041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光門在她身後閉合。
觀察區的大屏幕上，出現了結界內的畫面。那是一個空曠的白色平台，大約籃球場大小。A041站在平台中央，她的對面，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影正在緩緩凝聚——同樣的衣服，同樣的裝備，同樣的表情。
鏡像A041。
戰鬥開始了。
鏡像的動作和A041完全一樣：祭出八卦鏡，搖動銅鈴，繪制符籙。但它的動作更機械，更刻板，像是照搬程序。A041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沒有和鏡像硬拼，而是不斷移動，打亂鏡像的節奏。
她先假裝要畫驅散符，引鏡像做出同樣動作，然後突然變招，畫了一張束縛符。鏡像來不及變招，被束縛符定住了一秒。就這一秒，A041抓住機會，一張淨化符貼了上去。
鏡像消散。
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鍾。
“A041，鏡像結界考核通過。”周嵐宣布，“評分：自我認知B，應變能力A，成長潛力B。綜合評定：良。”
A041從光門裏走出來，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明亮。顯然，戰勝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
接下來是A052。他的戰鬥方式很科技流：用平板電腦分析鏡像的數據流，找出其攻擊模式中的固定循環，然後用金屬圓盤限制鏡像移動，最後用噴霧罐解決。耗時七分鍾。
“A052，通過。評分：自我認知A，應變能力B，成長潛力B。綜合評定：良。”
然後是A058，那位誦經的阿姨。她的戰鬥方式最特別：她和鏡像面對面盤腿坐下，一起念經。但她的經文更流暢，更虔誠，聲音中帶着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鏡像的誦經聲逐漸被她壓制，最後在經文聲中消散。耗時十二分鍾。
“A058，通過。評分：自我認知S，應變能力C，成長潛力A。綜合評定：優。”
S級評價！自我認知S！陸辰暗暗吃驚。這位阿姨對自己的了解達到了極致，所以才能用這種方式戰勝鏡像。
接下來是A069，那個用脈沖手環的年輕人。他的戰鬥最快，也最暴力：他和鏡像同時抬手，同時發射脈沖光束。兩道光束在空中對撞，爆發出刺眼的光芒。但A069的光束更凝實，更持久，最終壓過了鏡像的光束，將其擊潰。耗時三分鍾。
“A069，通過。評分：自我認知C，應變能力C，成長潛力C。綜合評定：及格。”
三個C，勉強及格。周嵐的臉色不太好看，但沒說什麼。
現在，輪到陸辰了。
“A071，該你了。”周嵐看向他。
陸辰點點頭，走向光門。踏入的瞬間，他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像是穿過了一層水膜。然後，他站在了那個純白色的平台上。
平台空曠，無邊無際。對面，一個人影正在凝聚。
和他一模一樣的身高，一模一樣的衣服，一模一樣的表情。手裏也握着一把星羅尺——雖然是復制品，但看起來和真的一模一樣。
鏡像陸辰。
陸辰深吸一口氣，握緊手裏的星羅尺。他能感覺到尺身傳來的共鳴，但鏡像手裏的尺子顯然沒有這種共鳴——那只是個復制品，徒有其形。
十分鍾適應時間開始。
陸辰沒有立刻行動。他先觀察鏡像：站姿，呼吸頻率，握尺的姿勢……和他自己完全一樣。然後，他嚐試移動，鏡像也同步移動。他抬手，鏡像也抬手。他說話，鏡像也張嘴，但沒有聲音。
果然，鏡像擁有他目前的所有能力，但戰鬥經驗爲零，動作機械，缺乏變通。
那麼，戰勝鏡像的關鍵，就在於“變通”。
陸辰開始思考。他的能力主要來自兩方面：一是星羅尺的探測和輔助計算能力；二是他目前掌握的陣法知識，主要是“冰陣·霜花”。
鏡像肯定也會這些。如果他和鏡像硬拼陣法，那就是拼熟練度和臨場發揮，勝負難料。而且，鏡像不知疲倦，不怕受傷，持久戰對他不利。
他需要找到鏡像沒有的東西。
什麼東西是鏡像沒有的？
突然，陸辰想到了一個細節：星羅尺是傳承類法器，認主後與他有特殊共鳴。鏡像手裏的尺子只是復制品，沒有這種共鳴。
那麼，他能不能利用這種共鳴，幹擾鏡像的“星羅尺”？
理論上可行。星羅尺的能量波動很特殊，如果他能主動釋放尺子的共鳴波動，可能會幹擾復制品的能量穩定，甚至讓鏡像無法正常使用尺子的功能。
但怎麼釋放？他還沒學過主動操控星羅尺共鳴的方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分鍾適應時間還剩三分鍾。
陸辰決定賭一把。他盤腿坐下，將星羅尺橫放在膝上，閉上眼睛，嚐試與尺子溝通。這不是陣法，也不是符咒，而是一種更內在的“感應”。
他回憶起第一次激活星羅尺時的感覺：那種與宏大規律連接的悸動，那種尺子內部星河流轉的韻律。他嚐試將自己的意識沉入那種感覺中，想象自己就是尺子的一部分，尺子就是他手臂的延伸。
星羅尺微微發熱，內部的星河流轉速度加快。陸辰能“感覺”到尺子傳來的脈動，像心跳一樣穩定而有力。
他嚐試將這種脈動“放大”，向外擴散。
一開始很困難。脈動只局限在尺子內部，無法外放。但陸辰不急，他耐心地調整呼吸，調整意識頻率，嚐試與尺子的脈動同步。
慢慢地，他感覺到尺子的脈動開始與他的心跳共振。咚……咚……咚……每一次心跳，尺子的星河就流轉一圈。然後，這種共振開始向外擴散，以他爲中心，形成一圈圈肉眼不可見的能量漣漪。
成功了！他成功引導出了星羅尺的共鳴波動！
對面，鏡像陸辰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它握緊了手裏的復制尺子，擺出了防御姿勢。但復制尺子沒有共鳴，它無法理解這種波動。
適應時間結束。
鏡像動了。它快速繪制陣紋——果然是冰陣·霜花。動作流暢，陣紋標準，和陸辰練習時一模一樣。
但陸辰沒有動。他依舊閉着眼睛，膝上的星羅尺持續釋放着共鳴波動。
鏡像的陣法完成了。寒氣彌漫，冰霜在地面蔓延，朝着陸辰襲來。
就在冰霜即將觸碰到陸辰的瞬間，他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繪制陣法，而是將星羅尺向前一指，尺尖對準鏡像手中的復制尺子。
“共鳴，幹擾！”
星羅尺內部的星河驟然加速流轉，一股強烈的共鳴波動如潮水般涌向鏡像。
鏡像手裏的復制尺子劇烈顫抖起來，表面浮現出細密的裂紋。鏡像繪制到一半的第二個陣法瞬間崩潰，陣紋扭曲消散。
鏡像愣住了。它顯然沒預料到這種情況。
陸辰抓住機會，動了。
他沒有繪制復雜的陣法，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在地上畫了一個最簡單的“束縛陣”——只有三個節點，效果是短暫限制目標移動。
陣法完成，光芒一閃，鏡像的雙腳被定在原地。
接着，陸辰再次舉起星羅尺，對準鏡像，將共鳴波動集中釋放。
“共鳴，震蕩！”
更強的波動沖擊而去。鏡像手裏的復制尺子“咔嚓”一聲，碎裂成無數光點。鏡像本身也受到沖擊，身影變得模糊不穩。
陸辰沒有停。他第三次舉起星羅尺，這次，他將所有共鳴波動收束成一線，對準鏡像的核心。
“共鳴，淨化！”
一道無形的波動穿透鏡像的身體。鏡像劇烈顫抖，然後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樣，碎裂成無數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戰鬥結束。耗時四分三十秒。
陸辰長舒一口氣，額頭上全是汗。剛才那一系列操作，看似簡單，實則消耗巨大。他感覺精神有些透支，太陽穴突突直跳。
但，他贏了。
光門打開，陸辰走了出去。
觀察區裏，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復雜。尤其是A069，那個用脈沖手環的年輕人，眼神裏帶着明顯的不服氣。
周嵐看着陸辰，沉默了幾秒，才開口：“A071，鏡像結界考核通過。評分：自我認知A，應變能力S，成長潛力S。綜合評定：優。”
S級！兩個S！
陸辰自己也有些意外。他以爲能通過就不錯了，沒想到評價這麼高。
“你利用星羅尺的特性，創造性地使用了共鳴幹擾戰術。”周嵐解釋道，“這體現了極高的應變能力和成長潛力。自我認知方面，你清楚自己的優勢在於星羅尺的特殊性，並圍繞這一點制定戰術，評價爲A。綜合評定：優。”
她頓了頓，補充道：“這是今天第一個雙S評價。不錯。”
陸辰心裏一喜，但表面還是保持平靜：“謝謝考官。”
最後是A077，那位中年大叔。他的戰鬥方式很傳統：和鏡像比拼步罡踏鬥，比拼銅錢劍法，最後用一口精血噴在劍上，破了鏡像的防御。耗時九分鍾。
“A077，通過。評分：自我認知B，應變能力B，成長潛力B。綜合評定：良。”
至此，所有考核結束。
周嵐看着剩下的五個人：“恭喜你們，全部通過最終考核。現在，你們正式成爲靈管局的‘持照修士（預備）’。接下來，我會帶你們去辦理入職手續，領取證件和裝備。之後，你們將接受爲期一個月的崗前培訓，培訓合格後，轉爲正式持照修士，開始執行任務。”
她頓了頓，語氣嚴肅起來：“記住，持照不是終點，而是起點。這個世界比你們想象的更復雜，更危險。你們今天看到的，只是最基礎的模擬場景。真正的實戰，沒有重來，沒有模擬。每一次任務，都可能關乎生死。”
“希望你們永遠保持敬畏，永遠保持學習，永遠記得今天通過考核時的初心。”
“現在，跟我來。”
周嵐轉身，朝訓練場另一側的出口走去。陸辰和其他四人互相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走出訓練場，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一個類似辦公室的區域。周嵐讓他們在休息區等候，自己進了裏面的房間。
幾分鍾後，她拿着五個文件夾走出來。
“這是你們的入職材料。”她把文件夾分發給每個人，“裏面有你們的證件、權限卡、青鸞平板升級密鑰、內部通訊號碼，以及第一個月的任務安排。仔細閱讀，有不懂的問我。”
陸辰打開文件夾。最上面是一張硬質卡片，類似身份證，上面有他的照片、姓名、編號（A071），以及“靈異現象管理與調查局·持照修士（預備）”的字樣。卡片右下角有個小小的芯片。
下面是幾張紙：保密協議、行爲規範、福利待遇說明、培訓安排表。還有一張任務單，上面寫着他的第一個正式任務：“協助處理市圖書館古籍區溫度異常事件（C級），任務時限：一周。”
果然是這個任務。陸辰想起昨晚陳師傅的短信。
“培訓從明天開始，爲期四周，地點在市局培訓中心。”周嵐說，“培訓內容包括：靈能理論進階、陣法實戰應用、異常生物識別與應對、安全規程強化、法律法規深化。培訓期間，你們需要完成至少三個D級或C級任務，作爲實踐考核。”
“培訓結束後，會根據你們的綜合表現，決定是否轉爲正式持照修士，以及定爲什麼級別。級別從三級到一級，三級最低，一級最高。級別越高，權限越大，能接的任務也越高級。”
她看了看時間：“今天就這樣。你們可以回去了，明天上午九點，準時到培訓中心報到。記住，遲到一次扣十分，遲到三次取消資格。”
“是！”五個人齊聲回答。
離開培訓中心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陸辰站在大門口，看着手裏的證件和任務單，感覺有些不真實。
一天前，他還是個普通的工地技術員，爲了一份工作發愁。一天後，他成了靈管局的持照修士（預備），即將踏入一個全新的、危險而神秘的世界。
他抬頭，看向天空。冬日的陽光有些蒼白，但很明亮。
路還很長。但至少，他邁出了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