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局局長李愛國的家,此刻簡直比遭了土匪洗劫還要熱鬧。
李局長本人像個破布娃娃般癱坐在客廳光禿禿的水泥地上,雙眼空洞無神,直勾勾地望着四周,仿佛還沒從眼前這“家徒四壁”的噩夢中清醒過來。
他的面色如死灰,嘴唇微微顫抖,腦子裏像是有千萬只蜜蜂在嗡嗡作響,怎麼也想不明白,不過一夜之間,這原本滿滿當當、氣派十足的家,怎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他心中暗自思忖,這可比敵特搞破壞還邪乎啊!究竟是誰,有這般通天的本事?
而他那個因近親結婚,腦子不太靈光的老婆,正坐在一旁,雙手用力地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哭天搶地地嚎啕:
“哎呀俺的娘啊!哪個天殺的缺德帶冒煙的賊啊!俺的立櫃!俺的沙發!俺的電視機啊!全都沒啦!連俺攢的雞蛋和過年那半扇豬肉都給搬走啦!這不得好死的賊啊!俺不活了嗷嗷嗷——!”
她哭得那叫一個傷心,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整個人都沉浸在這巨大的損失之中。
突然,她像是發了瘋一般猛地站起來,兩只腳用力地跺着地面,就要往外沖,嘴裏還不停地叫嚷着:
“報警!俺得去報警!讓公安來抓這些挨千刀的!槍斃他們!”
這話猶如一根尖銳的針,猛地扎醒了失魂落魄的李愛國。
“報警?!”這兩個字仿佛一道炸雷,瞬間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只見他額頭上的冷汗像瀑布一樣“刷刷”地淌下來,臉色變得慘白如紙。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過去,伸出手一把死死拽住他老婆的胳膊,由於太過用力,指關節都泛白了,聲音更是變了調,帶着驚恐與憤怒:
“不能報!回來!你給我回來!”
“爲啥不能報?!”
他老婆力氣不小,使勁地掙扎着,嗓門比之前更大了,眼睛瞪得像銅鈴,滿是不解與氣憤,
“咱家東西都讓賊偷光啦!憑啥不報警!你鬆開俺!”
“蠢貨!你懂個屁!”
李愛國又急又怕,口不擇言地低吼,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
“報警?你讓公安來了看啥?看咱家這空房子?然後呢?他們問起來,咱家這些東西哪來的?你咋說?!啊?!”
李愛國一邊說,一邊用力地搖晃着老婆的胳膊,仿佛想把自己的恐懼和擔憂都搖進她那不太靈光的腦袋裏。
他老婆被他猙獰的表情嚇住了,整個人愣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懼意。
可她腦子實在轉不過彎來,依舊嘟囔着:
“咋來的?買的啊!你當局長掙的唄!”
“放你娘的屁!”
李愛國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他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咆哮着,手指頭都快戳到她腦門上了,
“我一個月工資多少你心裏沒數?就那點錢夠買這沙發還是一條煙?!你當公安是傻子?一查一個準!到時候東西找不回來,我先得進去吃牢飯!你、我還有這幾個傻兒子,全都得喝西北風去!”
李愛國越說越激動,胸膛劇烈地起伏着,臉上的肌肉也因爲憤怒而扭曲。
他老婆終於被“吃牢飯”、“喝西北風”這幾個字徹底嚇住了。
她愣在原地,張着嘴,眼睛裏滿是驚恐與無助,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她看看空蕩蕩的屋子,又看看臉色鐵青的丈夫,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到一種巨大的恐懼,“哇”一聲又哭開了,這次是真的害怕了:
“那…那咋辦啊…俺的東西啊…就這麼沒啦…”
“閉嘴!哭喪呢!”
李愛國煩躁地吼道,心中像被一團亂麻緊緊纏住,理也理不清。
他跌坐回去,背靠着牆壁,眼神呆滯地看着空無一物的家,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絕望如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這手段太狠了,太絕了!他在心裏暗自叫苦,這根本不是普通的盜竊,這是精準的、無聲的警告和清算!對方對他家簡直了如指掌,而且擁有他無法理解的能力!
究竟是誰? 到底是誰幹的?
他腦子裏像放電影一樣,飛快地閃過無數張面孔。
有被他打壓過的下屬,那些人平日裏在他面前唯唯諾諾,可眼神裏卻時不時透露出一絲不甘與怨恨;有被他卡過脖子的廠領導,爲了一些利益,他沒少給人家使絆子,對方肯定對他恨之入骨;還有被他……
突然,一張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臉龐猛地闖入他的腦海——劉惠!
難道是她?最近自己去她那兒的次數少了,她心生怨恨,所以勾結了外人來報復?可他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不對,她沒這個本事和膽子。
她向來都是一副柔弱順從的模樣,根本不敢做出這麼大膽的事。
那就是……劉惠那個剛被安排進工商局的兒子?那小子看起來就是個二流子,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會不會是他……李愛國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心中的恐懼也愈發強烈。
他越想越亂,越想越怕。
失去財產的肉痛,和對未知對手的恐懼,以及自身一堆見不得光的事情可能被掀出來的擔憂,幾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像一把把銳利的刀子,幾乎要把他逼瘋。
尤其是他和劉惠那檔子事……要是被捅出來,生活作風問題加上經濟問題,他李愛國就徹底完了!現在家裏被搬空,反而成了最小的麻煩!
“完了…全完了…”
他喃喃自語,聲音空洞而絕望,和昨天還在衆人面前嘚瑟的自己判若兩人。
他那兩個傻兒子根本不懂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家裏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好像是個新的遊戲場地,好玩極了。
他們光着腳在水泥地上跑來跑去,嘴裏嘻嘻哈哈地追打着,發出陣陣天真無邪的笑聲,可這笑聲在這寂靜而淒涼的環境裏,卻顯得無比荒謬,更襯得這場景令人心酸。
李愛國抱着頭,蜷縮在冰冷的牆角,身體微微顫抖着。
他感覺自己就像被剝光了扔在鬧市口,所有的醜事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過往所有的風光和算計,此刻都像是一個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打在他臉上。
他這局長,怕是當到頭了。
而這一切,都源於他管不住的那點心思和貪婪的手。
他滿心懊悔,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在這無盡的恐懼與絕望中,等待着未知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