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鳳凰山的霧還沒散，帶着一股子溼冷的寒氣。
雷耀揣着那皺巴巴的十塊錢，站在網吧門口的老槐樹下，指尖微微發顫。姜恒早就等在那裏了，依舊是那身偏大的校服，斷腿的眼鏡用繩子綁着掛在耳朵上，看到雷耀過來，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待會兒你跟着我，少說話，看我眼色行事。”雷耀壓低聲音叮囑，心裏卻還在琢磨着周垚的話。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點不服輸的倔勁，率先朝着正靠在牆根抽煙的黃毛走過去。
黃毛看到他們，眼睛立刻瞪圓了，剛想發作，就見雷耀猛地停下腳步，恭恭敬敬地遞上那十塊錢，聲音放得極低，剛好能讓周圍幾個路過的學生聽見：“哥，對不起，昨天是我不懂規矩，沖撞了您。這錢還給您，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們這些學生一般見識。”
姜恒也趕緊跟着點頭，小聲附和：“是……是我們錯了。”
黃毛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雷耀會來這麼一出。他捏着那十塊錢，臉上的凶橫僵了僵，周圍投來的目光讓他有點騎虎難下。他幹咳兩聲，梗着脖子罵了句：“算你們小子識相！下次再敢多管閒事，老子饒不了你們！”說完，揣着錢，狠狠瞪了他們一眼，轉身進了網吧。
雷耀看着他的背影，攥了攥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另一邊，高藝騎着一輛破自行車，往南區趕。風刮得他臉頰生疼，他卻顧不上這些，心裏只想着表哥的話。表哥聽了他的來意，皺着眉抽了半支煙，才緩緩開口：“五哥那人，愛面子但更怕麻煩。我去跟他提一嘴，就說你們是我弟弟，讓他給個薄面。但這事成不成，我不敢保證。”
高藝連連道謝，心裏那塊石頭總算落了地一半。
而顧波，天還沒亮就揣着個小本子出門了。他蹲在網吧、遊戲廳門口，找那些被黃毛欺負過的學生打聽。太陽升到頭頂的時候，他的小本子上已經記滿了密密麻麻的字——搶了初三學生的飯錢、偷了小賣部的煙、把一個低年級的小孩堵在巷子裏要錢……一樁樁一件件，全是那三個黃毛的劣跡。
傍晚的時候，幾個人又聚到了周垚的小平房裏。
高藝先說了表哥那邊的進展，顧波把小本子遞過去，周垚翻着那些字跡，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做得好。”他把本子放在桌上，“這些東西，就是我們的底氣。”
正說着，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是五哥的人來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五哥手下的一個管事，姓劉，臉上一道疤，看着就不好惹。
劉管事進屋後，目光掃過屋裏的少年，最後落在周垚身上。他顯然是認識周垚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沉下臉：“聽說，是你們幾個小子，打了我家五哥的人？”
周垚站起身，不卑不亢地笑了笑：“劉哥說笑了。我們就是幾個學生，哪敢跟五哥的人作對？昨天是個誤會，那十塊錢，我們已經還回去了。”
他說着，朝顧波遞了個眼色。顧波立刻把小本子遞過去：“劉哥，您看看。那三個黃毛，平時在外面打着五哥的旗號，搶學生的錢，偷東西，敗壞五哥的名聲。我們也是看不下去，才忍不住說了兩句。”
劉管事皺着眉翻着本子，臉色越來越難看。這些事，他多少聽過點風聲，只是沒想到這幾個黃毛膽子這麼大，惹了這麼多麻煩。
這時，高藝適時開口：“我表哥是南區的強子，他說，要是五哥不嫌棄，改日想請五哥喝杯茶。”
強子的名字一出來，劉管事的臉色緩和了不少。他看了看周垚，又看了看眼前的幾個少年，心裏已經有了數。
他把本子扔在桌上，冷哼一聲：“算你們小子機靈。這事我會跟五哥說。記住，以後在西邊這片，安分點。”說完，轉身就走。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屋裏的幾個人都鬆了口氣，額頭上全是冷汗。
金波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今天要挨揍呢。”
陳豪也拍着胸口，臉色發白。
雷耀看着周垚，眼裏滿是敬佩：“周垚哥，還是你厲害。”
周垚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我厲害，是我們厲害。靠一個人的拳頭，贏不了；靠一群人的腦子，才不會輸。”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屋裏的每個人——雷耀的勇，顧波的細，高藝的義，金波的憨，陳豪的穩，還有那個沒在場的姜恒。
“從今天起，我們這個團體，就叫‘鳳凰山七子’吧。”周垚的聲音，在昏黃的燈光裏，格外響亮，“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幾個少年齊聲喊着，聲音裏滿是熱血和堅定。
窗外的夜色更濃了，鳳凰山的輪廓在月光下，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雄獅。而小平房裏的燈光，卻亮得像一團火，映着少年們的臉龐，映着他們眼裏，永不熄滅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