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顏今昭坐在全身鏡前,看着自己這張罪證確鑿的臉,一個絕望的念頭冒了出來。
萬一姐夫還記得她可怎麼辦?
雖然她有僥幸心理,但……
萬一呢?
等下在衆目睽睽之下將她的罪證揭發。
那她豈不是死定了?
不行,她絕對不能就這樣出來。
起碼,得想個辦法把這張臉遮住再說。
思及此,她手忙腳亂的從抽屜裏翻出一個白色口罩,隨後嚴嚴實實的戴在了臉上。
不行,還不夠!
她慌亂的環顧四周,隨後抓起一件大衣套在外面,又將連帽衫的帽子扣在頭上,整個人裹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雙寫滿心虛的大眼睛。
對!這樣他肯定就認不出了吧?
都這麼醜了,不可能還認吧?
不管了不管了,只要她不承認,昨晚那個又哭又鬧還甩下兩百塊的女人就跟她沒關系!
做完這一切,她才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的拉開了房門。
此時,門外的小月看着她這身裹得像要去北極探險的裝備,眼睛瞬間瞪得圓圓的,就連手裏的托盤都差點沒拿穩。
“二小姐!”小月壓低聲音,趕緊上前一步:“您怎麼穿成這樣?這先生跟夫人可是讓您下去見貴客的,不是讓您去後院拆家的呀!”
她說着,便憂心忡忡的伸手想去探顏今昭的額頭:“您沒發燒吧?還是說…您又想出了什麼新點子,準備戰略性撤退?”
這詞還是她跟二小姐學的,專指她闖禍後溜之大吉。
顏今昭被說中心事,眼神心虛得更厲害了。
但她還是梗着脖子強行解釋道:“咳咳咳!小月你別瞎說啊!我、我就是感冒了!對,重感冒!怕冷!不能傳染給客人的!”
小月看着她飄忽的眼神,將信將疑的抿了抿唇,卻也沒再忍心多問,只在心裏暗暗嘆氣。
雖然不知道這調皮的二小姐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但她這副模樣下去,待會兒先生和夫人見了,怕是少不了一頓說道了。
果然,當她磨磨蹭蹭的出現在樓梯口時,瞬間就吸引了客廳裏的所有的目光。
顏母看着她這身不倫不類的打扮,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昭昭,你這又是幹什麼?好端端的戴什麼口罩?還把自己裹成這樣?”
“趕緊把這身衣服換了,口罩摘下來,讓客人見了像什麼樣!”
顏今昭垂下眼睛,不敢看任何人的方向,尤其是那道存在感極強的視線。
她故意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的從口罩裏傳來:“媽…我、我好像有點着涼了,渾身發冷,喉嚨也不舒服,怕傳染給…客人。”
話音剛落,她便感覺那道強勢的視線在她臉上停頓了片刻,瞬間讓她從頭皮麻到腳底。
老天保佑,他沒認出來,他沒認出來……
顏母知道她鬼主意多,只怕又是沒憋好事。
於是將信將疑的瞪了她一眼,終究沒再多說:“算了算了,趕緊過來坐下!”
顏今昭如蒙大赦,隨即像個鵪鶉一樣,小心翼翼的挪到離赫燼最遠的沙發角落,恨不得把自己縮進縫隙裏。
然而她剛坐下,顏父便沉聲道:“昭昭,怎麼這麼沒規矩?見到客人也不懂得打招呼?”
聽到這話,顏母也適時提醒道:“是啊,你這孩子,還愣着幹什麼?趕緊的謝謝你赫燼哥哥!昨晚要不是他好心安排人照顧你,你醉成那樣還不知道又要闖出什麼禍來!”
轟——!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直直劈在顏今昭的天靈蓋上。
她猛的抬起頭,露在口罩上方的一雙大眼睛裏寫滿了震驚與恐慌。
謝…謝他?
難道是爸媽…爸媽他們知道她昨晚在赫燼那裏過夜?!
天塌了呀,他們究竟知道了多少?!
巨大的信息差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心髒瘋狂的擂鼓。
完了完了,東窗事發了!他們是不是要來逼問她了?
然而就在她驚慌失措,幾乎要跳起來逃跑的瞬間,一直沉默品茶的赫燼,終於不緊不慢的放下了茶杯。
他抬眸,目光精準的鎖定她驚慌的雙眼,語氣淡漠道:“不客氣。”
“畢竟……”他微微停頓,那雙深邃的墨眸裏,掠過一絲只有她才能看懂的、極淡的玩味。
“顏二小姐昨晚,已經很努力的‘感謝’過我了。”
顏今昭瞬間瞪大了眼睛,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
他認出來了!
救命,讓她死吧,給她塊豆腐,讓她撞死了算了呀!
眼下看來,他不僅認出來了,而且似乎並不打算放過她。
然而,就在她大腦一片空白,恨不得當場挖個地洞鑽進去時,她看見赫燼不動聲色的將大掌伸進了西裝內袋。
然後,一枚小巧的、眼熟到讓她心髒驟停的粉白色貓咪發夾,出現在他修長的指間。
男人沒有看她,只是微微向沙發背後靠着,隨後姿態閒適的將那枚發夾拿在指尖漫不經心地把玩着。
那抹粉白色在他冷色調的衣着和深色沙發的映襯下,明顯得如同對她的公開處刑。
撲通、撲通、撲通!
顏今昭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快要蓋過客廳裏所有的聲音了。
他他他……好過分!!
他這是什麼意思?!是警告?是暗示?
還是單純的……覺得這發夾好玩?!
“昭昭!”這時,顏母略帶不悅的聲音將她從崩潰的邊緣拉回。
“你這孩子,今天怎麼傻乎乎的?還不趕緊給你赫燼哥哥斟茶,好好謝謝人家呀!”
顏今昭嚇得一個激靈。
隨後在父母雙重目光的壓力下,她艱難的挪動了一下仿佛有千斤重的身子。
她深吸一口氣,不斷在心裏給自己洗腦:我是誰?我在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倒茶機器!
她伸出手,顫抖的捧起那杯熱茶,然後像捧着什麼易燃易爆品一樣,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赫燼面前。
此刻的她全身裹得像個可疑分子,口罩上方的眼睛寫滿了視死如歸。
顯然,她用這種滑稽的姿態來完成端茶這個任務,的確十分詭異。
就連顏父顏母看了都忍不住想暈厥。
沒眼看,真的沒眼看。
顏父無奈扶額,罷了罷了,也不指望她能多有出息了。
只要她能乖乖的把茶端過去給人家好好道謝,別再闖禍就行了。
丟人就丟人吧,誰叫他們生了個這麼能惹事的女兒啊。
此刻,顏今昭已經將茶水端到了男人面前。
她不情不願垂下眸子,隨後在父母的注視下,乖巧的喚了聲:“赫燼哥哥,茶。”
赫燼聞聲,睨了她一眼,沒有立刻接過。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因爲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指上,然後視線緩緩上移,掠過她裹得嚴嚴實實的大衣,最後,定格在她那雙無處安放的大眼睛上。
他邪肆的扯了扯唇角。
這小家夥……
爲了躲他,還真是……煞費苦心。
這副可愛又可憐的模樣,比他在商業場上任何一場勝利,都來得更加有趣。
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掠過他的眼底。
顏今昭看着他遲遲不接的動作,整個人的慌亂更甚了。
赫燼自然也是看出來了。
再逗下去,等會惹她生氣可就不好玩了。
思及此,他這才不緊不慢的伸出手,接過那杯熱茶,大掌‘不經意’間擦過她微涼的手背。
溫熱的觸感嚇得顏今昭手一抖,茶水差點漾了出來!
“小心。”男人穩穩托住杯底,微微傾身,耳語道:“其實顏二小姐不用穿得那麼嚴實,畢竟…你什麼樣我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