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小比的前一日,午後陽光帶着幾分慵懶,透過稀疏的竹葉,在破敗的小院中投下斑駁的光影。墨宸靜坐於院內一塊略顯光滑的青石上,雙目微闔,並非修煉,而是以強大的神識在腦海中反復推演着明日小比可能遇到的種種情況——不同的對手,不同的戰術,以及如何在那衆目睽睽之下,既不過分暴露實力,又能達成自己的目標。
然而,這份短暫的寧靜並未持續多久。院門外,一陣囂張而充滿惡意的喧譁聲如同投入靜水的石子,驟然打破了連日的沉寂。
“墨宸!你個沒用的縮頭烏龜,給老子滾出來!”
聲音粗獷洪亮,蘊含着毫不掩飾的氣血之力,震得院門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墨宸神識微動,無需睜眼,院外的景象便已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以身材壯碩、滿臉橫肉的墨虎爲首,後面跟着四五個平日裏依附於大長老一系的旁系子弟,大大咧咧地堵在了他那扇吱呀作響的破舊木門外。墨虎雙臂抱胸,煉體三重的氣血波動毫不收斂地散發開來,形成一股無形的壓迫感,遠超之前任何一次前來挑釁的雜魚。他臉上寫滿了倨傲與不屑,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殘忍。
看來,大長老一系是連這最後一天的安寧都不願給他,迫不及待地派出了麾下的嫡系主力,意圖在正式比鬥之前,就從精神和肉體上徹底碾碎他可能殘存的任何一絲僥幸或鬥志。
墨宸眼中一抹冰冷的寒光乍現即隱,臉上卻如同熟練的演員般,迅速切換成了驚惶不安、又試圖強裝鎮定的表情。他毫不猶豫服下一枚強體丹,慢吞吞地站起身,腳步略顯虛浮地走到院門後,遲疑了一下,才緩緩拉開那扇並不牢固的木門。門軸發出刺耳的“嘎吱”聲。他探出半個身子,身體微微發抖,聲音帶着怯懦:“墨……墨虎?你……你們這麼多人,要幹什麼?”
“幹什麼?”墨虎見他那副“窩囊”樣子,氣焰更盛,上前一步,幾乎將臉湊到墨宸面前,那股因氣血旺盛而產生的灼熱氣息撲面而來。他睥睨着比自己矮上半頭、顯得“瘦弱”不堪的墨宸,仿佛在看一只可以隨意碾死的螻蟻,“聽說你明天也敢去演武場丟人現眼?識相點的,現在就跟管事的說,主動棄權!也省得明天在台上被揍得哭爹喊娘,髒了老子的手!”
“我……我不敢違抗家主的命令……”墨宸低下頭,聲音細小如蚊蚋,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脊背幾乎貼在了門板上。
“命令?”墨虎獰笑一聲,眼中凶光一閃,竟是不再廢話,直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五指如鉤,蘊含着不俗的勁力,快如閃電般抓向墨宸的衣領!這一抓,顯然是想將他像拎小雞一樣提起來,當衆羞辱,徹底踐踏他的尊嚴。爪風凌厲,顯示出墨虎在煉體三重上的扎實功底和蠻橫力量。
在周圍旁系子弟的哄笑聲中,在墨虎看來,墨宸這廢物絕無可能避開。然而,在墨宸那遠超常人理解的神識籠罩下,墨虎這一抓的軌跡、氣血運行的路徑、力量凝聚的節點,都清晰得如同掌上觀紋。就在那大手即將觸及衣領的瞬間,墨宸仿佛是因爲過度恐懼而腳下發軟,身體一個極其“自然”的踉蹌,向着側面歪倒而去,動作笨拙卻險之又險地讓那凌厲的一抓擦着脖頸掠過。同時,他“慌亂”地揮舞雙臂試圖保持平衡,右手的食指指尖,如同經過最精密計算的探針,以一種看似無意、實則妙到毫巔的角度,“恰好”拂過了墨雷手臂內側的 “郄門穴” 附近!
郄門穴,乃手厥陰心包經之要穴,主管手臂氣血深集匯聚。墨宸這一拂,力道精準的穴位刺激,如同在一道奔騰河流的關鍵節點,投入了一顆極細小的石子,雖不能阻斷洪流,卻能瞬間激起異常的漣漪,擾亂其順暢。
墨虎只覺得右臂內側微微一麻,並非劇痛,卻是一種突如其來的、陌生的酸軟無力感,讓他這志在必得的一抓竟然莫名其妙地落空,凝聚的力道也隨之泄去了小半!
“嗯?”墨虎一愣,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廢物”閃躲開的羞惱和憤怒,“狗東西,還敢躲?!”
他怒喝一聲,覺得面上無光,不再留手,煉體三重的力量轟然爆發,右拳緊握,骨節發出噼啪輕響,帶着呼嘯的拳風,如同一柄重錘,直搗墨宸的面門!這一拳勢大力沉,霸道無比,若是砸實了,足以讓尋常人骨裂筋折。
墨宸心中凜然,知道面對這種純粹的力量碾壓,不能再單純依靠閃避技巧。他腳下步伐看似雜亂無章地向後跌退,每一步都顯得狼狽不堪,實則每一步落下,都巧妙地利用了小院內凹凸不平的地面,細微地調整着重心,將沖擊力最大化地導向地面。同時,他再次“手忙腳亂”地抬起雙臂,交叉護在身前,做出格擋的姿態。
“砰!”
一聲悶響!拳臂結結實實地碰撞在一起!
墨宸整個人如遭重擊,只覺得一股蠻橫的力量透過手臂傳來,五髒六腑都爲之震蕩。他借着這股力道向後滑出數步,後背重重地撞在斑駁的院牆上,震落下幾片碎灰。他喉頭一甜,猛地張口,“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氣息也變得紊亂微弱。這番景象,無比真實地展現出了兩人之間力量上的絕對差距,墨宸心知,這副身體虛弱太久,肌肉無力,要不是提前服用了強體丹,這下就得骨頭斷裂。
“廢物!連老子一拳都接不住!”墨虎得意地冷笑,步步緊逼,如同戲耍獵物的猛獸。
當墨虎再次揮拳進攻時,明顯感覺到右臂似乎比平時沉重了那麼一絲,氣血運轉也出現了微乎其微的滯澀感,仿佛經脈裏摻入了細沙。他以爲是剛才發力過猛導致的短暫不適,並未十分在意,但攻勢的流暢性,確實受到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影響。
墨宸繼續“艱難”地在地上翻滾、躲避,每一次都顯得驚險萬分,險象環生。他的衣袍被地上的碎石劃破,身上多了幾處明顯的擦傷和淤青,看起來淒慘無比。
果然,連續數次勢在必得的攻擊,都被墨宸以各種“運氣”極佳的方式勉強躲開或格擋開,墨虎的耐心被迅速消耗,臉色越來越難看,攻勢也變得越發狂猛急躁,破綻也隨之開始顯現。
就是現在!
當墨虎一次勢大力沉的側身鞭腿,因右臂那細微的滯澀感間接影響了身體的協調性,導致發力瞬間重心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偏差時,墨宸動了!他仿佛被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發出一聲嘶啞而絕望的吼叫,竟是不退反進,合身向着墨虎中門打開的胸腹之間撲去!在兩人身體即將猛烈接觸的電光石火之間,墨宸蜷起的膝蓋,“恰好”、又狠又準地頂在了墨虎作爲支撐軸的左腿 “足三裏” 穴下方一寸之處!
足三裏,乃是足陽明胃經之大穴,主司下肢氣血充盈與運轉!這一頂,匯聚了墨宸此刻所能調動的全部肉身力量(雖然微弱,但集中於一點),更是觸發了之前通過步法、格擋間接積累在墨虎腿部的氣血擾動和那一絲麻痹效果!
“呃!”墨虎只覺得支撐腿的膝蓋附近猛地一麻一軟,仿佛瞬間失去了力量支撐,整個人重心徹底失控!他驚駭地大叫一聲,壯碩的身軀如同被砍倒的大樹,不由自主地向前狠狠撲倒下去,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吃屎,濺起一片塵土!
而墨宸則借着這猛烈撞擊的反作用力,向後靈巧地翻滾出去,落地時再次“噗”地噴出一小口鮮血。
墨虎這一跤摔得七葷八素,雖然憑借強健的體魄並未受到嚴重內傷,但灰頭土臉,衣衫破損,模樣狼狽到了極點。他掙扎着爬起來,感覺右臂和左腿的酸麻感仍在持續,心中又驚又怒,更是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憋屈。但他擔心時間久了驚動其他人,煉體三重來欺負一個廢材名聲掃地,於是惡狠狠地咆哮一句:“沒用的廢物!這次算你走運!明天擂台上,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在手下的攙扶下,墨虎悻悻然地轉身離去,腳步甚至顯得有些虛浮不穩,那酸麻感顯然還在影響着他。
院內終於恢復了死寂,墨宸抬手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跡,感受着體內確實因硬抗那一拳而翻涌的氣血和些許輕傷,眼神冰冷而疲憊。
這場看似僥幸、狼狽不堪的“勝利”,實則是他運用前世丹尊對人體氣血經脈運行的深刻理解,結合精準如外科手術般的穴位打擊,在刀尖上跳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舞蹈。他成功地讓囂張的墨虎吃了個啞巴虧,並輕微影響了其明日小比時的身體狀態,更重要的是,再次極其逼真地鞏固了自己“脆弱不堪、僅憑運氣苟活”的廢物形象。
然而,代價也是真實的。他受了一些輕傷,精神力的消耗更是巨大。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穿過破舊的院牆,投向家族演武場的方向,低聲自語,聲音中帶着一絲凝重:“明日……才是真正的考驗。” 他深知,明日擂台上的對手,絕不會再像墨虎這樣容易麻痹大意,真正的強敵,必然更加謹慎、強大,甚至可能隱藏着未知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