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其實有時候,他一得道先天竟也會吃上這小姑娘的一絲絲幹醋。此份感知讓劍子臉色變得不太好看,忙別開臉轉向裏側。
“劍子先生先歇着,仙鳳告退。”
“鳳兒。”劍子出口喚住走至門口的仙鳳,斂了斂眉,咕喃了一句什麼。
“先生,您剛剛說什麼?”仙鳳不解地走回床榻,歪着頭問。
“那個,咳!龍宿……紫金……”啜啜喃喃的,仙鳳有幸看到這千年不變的剛正的一張臉頭一次現出淡淡紅暈。
“噗嗤—”仙鳳忍不住笑出聲,劍子先生這樣子真是可愛的緊,要是她那主人看到了又不知道是怎麼華麗的光景呢。
“鳳兒你—算了,我無事,你退下吧。”被仙鳳這麼一笑,一張老臉越發掛不住,只得打發人走才是,至於紫金簫,還是等他自己稍緩一緩再取來吧。
“是,仙鳳告退。”福了福身,仙鳳轉身離去,卻在走在門檻邊停了一停,也不回頭,淡淡地說了聲,“先生,仙鳳明白。”
這邊劍子倒唬了一跳,而後釋然。
也是,自己就算不說,就一個動作,聰慧如斯的小姑娘怎會不明白,從小呆在他那好友身邊,耳熏目染聰明才智皆是此今一流,偏生又是個溫柔體貼的個性,一顆七竅玲瓏心剔透的令人心疼。
他劍子與龍宿之間的糾葛,她也看了上百年,怎麼瞧不出其中的玄妙,更甚者,旁觀者清,許是她比親身而處的二人更看的透徹明白也說不定。
自言歆死後,仙鳳越發清泠,跟自家主人放在一起都能把旁人凍成冰凌。言歆與仙鳳從小青梅竹馬,性子不同卻最是知心,若說最懂龍宿的是仙鳳,那最知仙鳳的便是那個沉默寡言的守門者默言歆,正是身後有他爲她遮風擋雨,才使得這疏樓西風在仙鳳手裏調理的絲毫不差。
猶記得帶回這兩個孩子的情景,那是個寒冬臘月天,不知怎麼的,那日竟是格外的冷,劍子倒是沒什麼,反正都活了幾百年了,這道也不是修來玩的,過個冬跟喝個茶一樣,那一央薄弱的白衫看着也沒那麼不濟事,就是跟街上那些裹的鼓鼓的球們比着就太不入眼了,再者,懷中兩個奶娃娃可不是什麼神材轉世之類的有天神庇佑,寒氣不沾身雲雲—
只得運起平時走路根本不會用的真氣護他二人。
再想想豁然之境那一清二白的…清泠,自己本又就是站不住腳暖不熱窩的亂逛的,吃飯之類全靠這張純良剛正,童叟無欺的國字臉,如今帶着兩個奶娃娃着實讓他頭疼,麻煩倒是其次,哪天撞上個歹命的找他單挑想他劍子仙跡,難道要他肩背古塵,腰插佛塵,兩手各捂一奶娃娃?這架打的也太……
想就直想噴血暈厥,劍子仙跡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這天,還真是冷呀!
“噝——”腦門上的刺痛喚回劍子的意識,抖抖雪白的睫毛,看向罪魁禍首正忽扇着一雙水水亮晶晶的大眼晴瞧着他的臉,而兩只肉嘟嘟的小手已將他白中帶灰的長發把玩成結。劍子頓時一陣哀嚎,奶爸這種活真不是人幹的,起碼不是先天人能幹的。
正自躊躇着,眼前白光一閃,有八尺那麼高的狀體物就這樣大刺刺的站在他眼前。
“佛劍——”一時間劍子想跳芭蕾舞的欲望都有了,那兩只眼睛閃的人想直接戳瞎。
看着面前好友色迷迷(?)的星星眼,莊嚴的佛者一下子跟雷霹了一般,毛全炸起來了。好,好恐怖!!
“佛劍好友啊——”
本想手搭上佛者的肩,可惜現在情況不允許,便用臂膀蹭了蹭。
佛者則是哆嗦着往旁邊躲了躲。
“你看,這是我在北海雲遊時……*—%¥#·¥*·#¥·”
看着劍子口若懸河地侃侃而談,佛劍僵硬地轉了轉脖子,槽眼眯着兩個孩子。突然有一束快光閃入腦海:這不會是劍子的私生子吧。
佛劍爲自己這個突來的感知頓時石化當場。
“好友?佛劍?”劍子見佛劍一臉驚恐萬分的模樣,又忍不住靠近蹭了蹭,偏頭詢問。
“劍子……”佛劍低了低頭,還誇張滴摸了摸腦門上爬滿的燒酒螺,哦不,是舍利。
“嗯?”故意裝出濃濃的可愛鼻音。
“各人罪孽各人擔,好好撫養孩子。”伸手想摸摸娃娃粉嫩嫩的小臉,卻還是忍住把手搭上道者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很可愛!”
啥?這可愛還可以理解,那句各人罪孽各人擔雲雲的怎麼聽怎麼覺得詭異啊……
等劍子反應過來,方才的好友已早化光逃避去了。
劍子臉上表情從沒這麼豐富過,幾種顏色來回換來換去,有趣的緊。
“咯咯,呵”懷中一娃忽地咯咯笑起,引得劍子這才回過神,咳了一聲又換上那一幅八風不動的嚴肅。
“唉唉~不可啊”眼瞅着娃兒揪着那頭發雙纏上,不及抽出,另一邊又被一手嫩手扒住,又空不出手來,只得放低頭遷就。
“叭”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劍子拿眼瞄着。白玉?!
將兩個小娃攏在一起,騰出一只手,拾起從懷中滑落的白玉,咧開嘴不厚道地笑的陰森。
後來,果然兩個麻煩的娃娃送了出去。
接收人正是這白玉的原主人,疏樓龍宿。
當時,龍宿也是一臉的驚嚇,握扇的手都有些抖,不知是驚的還是笑的,或是氣的?這些都不得而知。
想來他劍子仙跡是何等人物,別的本事不說,就拐龍宿拖他下水這項本事,這天下間除了他劍子仙跡無人能做得到,就是佛劍,也是除非佛牒開啓,否則也是動不了龍宿一寸窩。
嘴上不說,其實能把這高傲的紫龍拐的服服帖帖,他劍子仙跡心裏樂着呢。其他人也明白,就是看着他那張剛正的老臉怎麼也不好戳破。
兩個孩子放在龍宿這,他劍子仙跡一百二十個放心,若說擱別人那劍子要三五不時的去看望一下,那放在疏樓西風,想都不用想一下。
兩袖清風的他甩一甩額前的三縷白毛,又開始了三尺秋水塵不染的雲遊之路。
只在數十載之後,良心發現也順便解決一下溫飽問題,便順到疏樓西風,多遠就看見大門邊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舉着跟自己身子差不我高的掃帚一遍遍地來回掃着。
明明很幹淨了,不明白爲什麼還要掃,這龍宿還真是會折騰人,難道這就是儒家的傾盡其才?
揮揮如綾的白袖,一手負後,踏步來到疏樓入口處,:“我來拜訪疏樓主人,煩請通傳。”
少年彎了彎腰,行了一禮,退後一步,還未開口。只聽得:
“劍子先生請入內吧,主人已等候多時。”
縱是遊過許多地方,見識許多不同的人,聽過不計其數的美妙清音,在聽見這如嬌鶯出谷的清脆還是讓劍子恍了恍神,重點不是聲音本身,而是那種清澈的味道以及似曾相識的熟知感。
劍子閉眼,尋思了一下。便說了句:“請!”後隨那女子深入。
“蜉遊子,天地依,水波不興煙月閒。”端正的儒間朗郎詠出,“好友劍子仙跡,贈吾一句吧。”
“忘塵人,千巒披,山色一任飄渺間。”劍子踏入亭中,抖了抖衣袖“龍宿,好久不見。”
“哈!是啊,再見你恍如隔世。”華貴之人華扇半掩,抿唇淺笑。“入座吧,仙鳳奉茶。”
“是。”紅衣少女福身退下。
“嗯~”劍子沉吟出聲
“劍子,汝在好奇?”輕搖華扇,嗑眼斜倚在白絨軟榻上。
“嗯~先天道者深知好奇之心殺好奇之人的至理。”
“先天先的是人,才爲順天命,方爲先天。”
“哦?你是說先天或是……說你”
“好問題,就當是說…汝吧。”華扇下移,覆在胸前。
“龍宿,吾的白玉琴,是時候該換回了。”劍子起身,走近軟榻。
“唉呀呀,茲事體大、茲事體大,好友萬不可如此誤會。”榻上之人擺出一幅後悔莫及的模樣,頻頻搖首。
“嗯!好態度,說吧。”劍子豈會不了解這位好友的性格,順手給了個台階下。
“喔~真是討便宜還振振有詞,吾算是真正見識了什麼叫真正的天下無雙。”
“好說了。”
兩人一來一往說着慣有的對話,紅衣俏顏少女收拾茶具入亭中,起爐,注水,濾好茶葉。待要泡茶之時。
“鳳兒,汝且退下。”龍宿擺扇遣退少女。
“是。”少女輕聲應下,仍是不忘偷偷望了一眼旁邊的白衣道者,那股莫名的熟悉親切感,好真實。
“劍子好友,久未一品汝高超的手藝。”
“物以稀爲貴”
“哈!”輕聲一笑,龍宿抬眼看着白衣道者舉手之間一派行雲流水,心中又是莫名悸動。
“劍子,汝離開有十載有餘吧。”就着茶杯,香茗在鼻前巡了三巡,方入口,頓感精粹的茶香滲骨泌心,無不舒暢。
“然也。”不似儒者的繁文縟節,道法自然的劍子就口半品半飲,別有滋味。
“不就是仙鳳與言歆麼,汝的奶娃娃長大了。”
“咳!”不料想現今龍宿如此直接,那一句汝的奶娃娃,嗆的他半口茶卡在氣管,好不難受。
什麼叫汝的奶娃娃,說的跟是我生的一樣。
“嗯~劍子?”槽眼看着眼前好友的窘態,龍宿心中可是樂的心花朵朵開。
“時世變遷。”劍子眉眼一斂,啜了一口茶,不動聲色。
“劍子…”龍宿看着面前的一板正經的道者,頓起戲弄之心。
龍宿一個閃身,以然貼上道者,一臉曖昧地伏在道者肩窩,香熱的曇香在道者耳後噴灑。滿意地瞧着道者白皙的耳根染上紅暈。
此刻只餘衣物磨娑的聲音,但素…事情卻是……
“嗚…龍宿,我的頭發。”劍子黑着臉欲推開身上壓得自己難受的人。
“啊?呃……”一抬頭只見劍子的發纏上身上的珠飾而自己的一縷紫白也糾纏其上。一時間,什麼天殺的戲弄、情欲通通見鬼去了,只剩下頭皮的發麻與蟄痛。
“啊…汝麥動…”
“噯噯,麥扯我頭發。”
“汝到底想怎樣?啊——”
“喂!你脫衣服做什麼。”
“該死的……”
“……”
…………
…………
一場久別重逢的劇情就這樣完成不照常理地發展下去,鬧劇或是真情,誰又辨的清,說的明?
當年那兩個不足滿月的娃娃也健健康康地長大了,不僅如此,他們的優秀也讓劍子忍不住升起一股自豪感,彼有滿足的愜意。
有了這兩個孩子,劍子越發覺得疏樓西風有家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