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別的衣裳嗎?”
面生的丫鬟長得清秀,不知是不是府邸新進的。
她搖頭示意沒有。
寧綺望着這羅裙青衫,不知是宋倦言授意,還是趙十故意而爲。
但無論如何,今夜算是躲不過去,寧綺想起上輩子還穿過比基尼,這點布料算得來了什麼。
她自我安慰一番,換上羅裙,領口空蕩蕩,實在是不適應。
寧綺踅身看向丫鬟,還未說話,她已經彎腰將她推到門口。
罷了,寧綺拾掇好思緒,坦然地走出廂房。
可在即將要走出的時候,丫鬟忽然出聲:“請寧姑娘稍等。”
華星秋月,階柳庭花,平添幾分幽靜之美。
涼亭內。
宋倦言摩挲青瓷酒壺,奴仆皆退下,耳邊唯有微風徐徐。
今日入宮,陛下要爲他賜婚,遭皇後駁回,眼下衛貴妃又想將侄女下嫁與他。
一個個,也不藏着掖着,心思都擺在面子上。
宋倦言爲自己斟滿了一杯酒,小酌幾口,又想到鎮國公府對外的態度。
“我們鎮國公府,絕不摻和黨羽之爭。”
宋倦言眼眸微深,身上的毒性隱隱約約又要發作。
他習以爲常,慢條斯理地添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直到壺中的琥珀酒見底,宋倦言掀起眼皮子,眉眼平添幾分冷意。
忽然,他的視線一頓。
但見姍姍來遲的寧綺披着鶴袍,迎面走來。
一輪明月映襯在湖面,波光漣漪。
宋倦言唇角勾起,眼眸充斥寒意。
“倒是知道要來。”
“奴婢不敢失言。”
寧綺說着,便脫下身上的外袍。
宋倦言心中冷笑:說是不敢失言,可她一點誠惶誠恐的樣子都沒有。
說來也怪,明明那日可以借着宋倦曉的死,給她定罪。
到了那日,再倔的骨頭也會被折斷。
偏偏那日,宋倦言道:“你會死。”
寧綺半臉殘缺有疤痕的臉上,濺上血跡,襯托小臉越發白皙,而那雙眼睛熠熠生輝地望着他。
“世子會讓我死嗎?”
宋倦言不知爲何,沉默許久。
最後話鋒一轉,只是讓她留在身邊,夜夜留宿,僅此而已。
眼下見到寧綺的到來,宋倦言垂眸,思忖那日到底該不該心軟。
在他思忖的間隙。
突然趙十匆匆忙忙走來。
“世子,宮中傳信,邀你進宮。”
此話一出,宋倦言眸色微沉,即刻起身出發。
寧綺聽到此話,不動聲色地重新披上鶴袍。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離去,寧綺這才轉身,欲回去。
誰知道才走幾步,趙十陰魂不散地出現在她面前,“世子沒讓寧姐姐先走,所以勞煩寧姐姐去世子的寢室等候。”
寧綺:“……”
她頷首應下,旋即轉身來到世子的寢室。
寧綺不是第一次來到宋倦言的寢室,可是這次趙十讓她住在隔壁的寢室。
顯然他也不確定世子今晚會回來。
寧綺不甚在意的進去。這間寢室布局與宋倦言的寢室相差無二,唯有陳設家具上有細微的不同。
她徑直躺在紫玉珊瑚屏榻上,裹緊了身上的鶴袍。
還好趙十知道她那套有礙觀瞻,準備了鶴袍,不然一想到輕薄的羅裙穿在身上,宋倦言第一反應是如何。
還好,她在脫下來的時候,宋倦言有事先走。
寧綺閉上眼,期待宋倦言被麻煩事纏身,最好今夜別回來。
深夜,坤寧宮。
隔着一道黑漆刺金牡丹的屏風,宋倦言坐在紫檀扶手椅上,身邊的茶水早就涼透,卻無一人來更換茶水。
“衛貴妃要給你賜婚?”
皇後疲倦的聲音從屏風傳來。
宋倦言道:“父親替我婉拒。”
“呵。”皇後扶額,眉心的花鈿像是燦爛過後的遲暮,死氣沉沉。
“他也就這點作用。你記住你的身份,婚姻大事莫要兒戲。”
宋倦言頷首。
皇後道:“聽說你近日寵幸一名奴婢?”
“奴婢出身,不值得一提。”宋倦言淡淡道。
“年輕氣盛,有個人暖床本宮明白,可你記住未來的子嗣,應當是高門之女,才能配得上你。”
皇後此言一出,睜開的鳳眸充滿狠厲。
宋倦言道:“臣等明白。”
“明白便好,皇帝現在年老,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整日吃着靈丹妙藥,也不知道能撐幾時,衛貴妃又整日進讒言,勢必要將太子拉下馬,好讓她兒登位。”
“可她永遠都想不到……”
皇後目露瘋狂之意。
宋倦言垂眸,面無表情,仿佛是局外之人。
少頃。
宋倦言從皇宮離開,身邊的白一悄然出現在馬車內,向他下跪。
“主子,皇後身邊的眼線已經查明,可需要除掉。”
“不必,若是除掉,怕她會瘋掉,暫時壓着不動。”
宋倦言想起皇後癲狂的瘋樣,微微皺眉。
“可是皇後行事太過出乎意料,主子不怕出事嗎?”
宋倦言道:“她已經命在旦夕,唯一索求之物都在我身上,在大事未成之前,她絕不會輕易破壞我的計劃。”
只是皇後那邊已經知道他寵幸婢女一事。
宋倦言沉思,在藥效解除後,將寧綺殺了,亦或送到千裏之外,叫她永不入京。
短短片刻間,宋倦言已經決定關於寧綺的生死。
倘若是之前,宋倦言不會給人留兩條路。
可他的腦海揮之不去的便是寧綺倔強的眼神。
明明只是個出身奴仆的婢女,偏偏擁有如此倔強的眼神,在使用劍簪時那樣決絕。夾雜孤獨一擲,好似曾經見過。
宋倦言頃刻間睜開烏眸,沉聲吩咐下去,“讓人準備好能提前一命嗚呼的藥,記住毒性發作,莫要太痛苦。”
他的話讓白一俯身領命。
馬車緩緩行駛到府上。
他從馬車下來,來到院中,趙十一直在廊檐下伺候,見到主子回來,立馬迎上去,“主子,寧綺姑娘在隔壁寢室等你。”
宋倦言腳步一頓。
在趙十熱切的眼神中,他冷漠地說:“滾。”
刹那間,趙十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宋倦言回到院中,沐浴更衣後,便坐在床榻的一側看書。
看了一會,宋倦言卻莫名想到在隔壁的寧綺。
總歸今夜藥效尚未解除。
宋倦言擱下書卷,一眨眼便走進隔壁的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