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孩子不聽話，李雲明覺得丟臉，“不是你們吵着鬧着要媽媽，我帶媽媽回來，你們怎麼不叫人呢？！快叫人啊！”
麗麗無動於衷，童童張嘴想喊，被姐姐用胳膊撞了一下，他又不敢叫了。
張秀英忙打圓場，“剛見面，大家還很陌生，孩子叫不出來，你別逼他們。”
李雲明卻在這事上很堅持，搖了搖頭，“不行！不叫媽，你憑什麼對他們好？！叫阿姨就太生分了！”
張秀英沒想到他還挺犟，只好哄自己的兩個孩子，“元宵，六月，快叫爸爸。”
元宵和六月懵了，對視一眼，有點叫不出。
張秀英哄女兒，“六月，新爸爸以後可以供你讀書，會比你原來的爸爸更疼你，他對你這麼好，你是不是該叫他爸爸？”
六月年紀還小，壓根不懂。媽媽讓她叫，她看了一眼李雲明奶聲奶氣叫了一聲，“爸爸！”
李雲明摸摸六月的小腦袋，“哎！真乖！”
他掏兜，給六月塞了一毛紙幣當見面禮。
元宵到底年長一些，知道錢的好，立刻也開口，“爸爸！”
李雲明也給他一毛錢。
麗麗和童童見自己的爸爸被搶了，一人抱住爸爸一條胳膊，瞪着搶走爸爸的壞人，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可憐兮兮跟兩人商量，“這是我爸爸，不是你們爸爸，你們想爸爸，回去找自己的爸爸，好不好？！”
李雲明見女兒這樣，只覺得心酸，那張常年板起的凶悍臉龐變得格外溫柔。
六月拉住麗麗的手，“麗麗，你別哭了，你把你爸爸分給我，我也把我媽媽分給你。這樣你以後就有兩個媽媽疼你。好不好？”
麗麗搖頭，“我沒有兩個媽媽，我媽媽已經死了。”
六月可不知道這事，她皺着小眉頭，又改口，“那你以後就有媽媽了，我跟你說，我媽媽可好了，她做的菜特別好吃。以後我們一起上學，一起玩，好不好？！”
麗麗認真想了想，勉爲其難答應，“那好吧。”
她的眼淚還掛在腮幫上，又可愛又可憐。
最後是童童先開的口，小小聲說，“媽媽！”
麗麗立刻不滿地瞪弟弟。
童童被姐姐瞪，身體瑟縮了一下，攪着手指，小小聲說，“太爺爺太奶奶說了，一定要聽爸爸的話。是爸爸讓我叫的。”
張秀英立刻拿了一毛錢給童童，笑眯眯摸了摸他的圓腦袋，誇了一句，“童童真乖。”
她溫柔的輕撫，雙眼含笑的眉眼讓童童想到同學的媽媽，她們也一樣愛着自己的孩子。
他親生媽媽去世時，他才四歲，他已經忘了她長什麼模樣。當同學都有媽媽疼，他真的很羨慕。以後他也有媽媽疼了嗎？
麗麗見大家都盯着自己，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媽媽！”
張秀英也不介意她的態度，也笑眯眯給她一毛錢當見面禮，然後摟着兩個孩子往桌邊走，“快過來，我做了飯。快吃吧。”
麗麗卻轉身去外面洗手，童童跟在她屁股後頭。走了兩步，麗麗又提醒元宵和六月，“飯前要洗手。我們要講衛生。你們老師沒教過你們嗎？”
他們還沒念過書呢，特別憧憬可以念書，聞言，元宵和六月立刻跟上。
麗麗拿着肥皂按照學校老師教的，一本正經告訴他們，“洗手有八個步驟，第一步：……”
元宵不解地問，“你的手有那麼髒嗎？還洗八遍！”
麗麗是個好老師，很耐心告訴他，“手上有細菌。你知道什麼是細菌嗎？它讓人生病。所以要洗得特別仔細……來！你來洗，我看你操作。”
她洗完，換元宵和六月，元宵記不住那麼多步驟，麗麗就在邊上提醒，“錯了，你漏了洗指縫……”
元宵只能認命般補步驟。
等四個孩子洗完手，已經是十分鍾後的事情了。
“媽！”六月巴巴跑過來，將手伸到媽媽鼻子下，“我用了香皂，好香啊。你聞聞，是不是？”
張秀英立刻嗅了嗅，“是啊，好香啊。快坐下吃飯吧。”
大家依次坐下來。
現在是飢荒年，糧食減產，農民吃不飽肚子，城裏人也一樣。
只不過農村除了糧食，還可以下河摸魚，上山挖野草，城裏工人就只能吃供應糧。
看着這麼多米飯，四個孩子眼睛亮得驚人。
他們已經很久沒吃過飽飯了。
四個孩子每人都吃了一碗米飯，時不時也會夾菜。
菜的份量不算多，但是味道確實還可以。
吃完飯，元宵問麗麗，“我媽媽做菜很好吃，對不對？”
麗麗別扭地承認，“確實還可以。”她疑惑，“素菜怎麼能炒出這種味道？我好像聞到肉香。這怎麼炒出來的？”
她還想學秘籍，元宵卻不知道，巴巴跑去問張秀英。
張秀英正在臥室拆舊衣服，本來她今天想買些布的，沒想到供銷社的布已經斷貨很久了，她來的時候，什麼東西都沒帶。孩子連件換洗衣服和鞋子都沒有第二套，她得給他們準備。
張秀英聽兒子問菜怎麼做，隨口回答，“那還不簡單，用豬油來炒，味道就好吃了。”
元宵眼睛一亮，“媽，你買到肉啦？”
“沒買到，跟人換了一點豬油。”張秀英讓兒子出去玩，別打擾她裁布。
元宵也不打擾她，興沖沖跑去告訴麗麗。
麗麗得知用豬油炒的，恍然大悟，她一抬頭看見六月身子歪在沙發上，兩條腿踩在沙發背上，她眉頭皺緊，上前掰正她的腿，“你能不能別把腿翹起來。坐沒坐向。這樣不雅觀。”
六月有點怕麗麗這個大姐姐，只得坐正了。
李雲明刷完鍋洗完碗，打掃完灶房就進了臥室，“你今天去黑市了？”
張秀英其實是從系統商場兌換的豬油。她發現商場裏的豬油比豆油便宜多了，四個積分就能兌換一罐豬油。
家裏的油沒了，炒菜不放油很難吃，其實她可以做蒸菜，可她覺得這是結婚第一天，必須得給孩子們留個好印象，所以她就兌換了一罐豬油炒青菜。
但她沒法跟李雲明解釋，聽他的意思這邊有黑市可以買東西，她就順着他的話頭回答，“也不算黑市吧，就是有人說他手裏有豬油，我就買了。我今天去國營食品站，只買到蘿卜青菜白菜，其他什麼都沒有。”
李雲明也能理解，“這兩年鬧飢荒，糧食供應不上，其他東西也跟着短缺。不過你以後還是別去黑市了。”
張秀英疑惑看着他，“爲什麼？”
“治安隊在打擊黑市，我是刑偵大隊的，跟治安隊是同事，要是他們看到你去黑市買東西，會以爲你是投機倒把，把你一塊抓了。我得去贖你。我那些下屬看到，他們又會怎麼看你？”李雲明怕她不懂，就說得很直白。
他的下屬應該叫她嫂子，他去治安隊領她，也確實尷尬。張秀英心想：這麼謹小慎微，難怪年紀輕輕就能當上隊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