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瑤瑤慌忙跑到房門口,手抖得好不容易擰開房門。
剛要說話,那只老鼠竟順着牆根竄到了門口,從她腳邊溜過。
“啊——”張瑤瑤嚇得條件反射地往前一撲,整個人撞進陸今安懷裏。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抱住男人的腰,額頭抵着他結實的胸膛,身子瑟瑟發抖。
連聲音都帶着哭腔:“有……老、老鼠……”
陸今安被她撞得後退半步,低頭就看見懷裏縮成一團的姑娘。
他的身體猛地僵了僵,抬手想拍她後背,手懸在半空又收了回來,沉聲道:“別怕,老鼠已經跑了。”
可張瑤瑤還是抖得厲害,小時候被老鼠咬過手和腳的陰影在她腦海中翻涌。
她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我能不能跟……跟陸團長換……換個房間?”
陸今安看着她發白的側臉,突然彎腰打橫將人抱起,轉身就往自己房間走,“好,今晚你睡我的房間。”
房間內。
陸今安小心地把她放到床邊。
張瑤瑤心頭的驚懼半點沒減,垂着頭絞着的確良衣角,鬢角的碎發被冷汗濡溼,貼在蒼白的臉頰上,活像只受驚後蜷在窩邊的小白兔。
她的身子卻還不受控制地發抖。
小時候,養母劉春霞總讓她在她幹不完家務活的時候,罰她睡廚房。
十幾年前,村子裏還在鬧飢荒,老鼠會咬人。
她被咬得疼醒時,胳膊上已經少了兩塊肉,鮮血淋漓,在她五歲的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良久,她才緩過勁,偷偷抬眼,見陸今安正彎腰檢查床底。
“陸、陸團長,我真沒事了。”話
陸今安直起身,看着這小姑娘嚇破膽的模樣,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下,從床頭櫃拿起搪瓷缸。
下樓去倒了杯熱水遞到張瑤瑤面前,“喝口壓驚。”
“謝謝,陸團長。”張瑤瑤雙手接過時,掌心漸漸有了暖意,卻不敢抬頭看他,只盯着杯裏晃悠的水。
囁嚅道:“剛才……我嚇到陸團長了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睫毛上還掛着淚珠。
陸今安剛剛的指尖碰到她的手,只覺一片冰涼,沒接話,轉身去檢查門窗。
指推了推木窗,見插銷扣得緊實,才道:“這房間我檢查過,沒有老鼠,好好休息吧。”
張瑤瑤點點頭,放下水杯後,躺下睡覺。
陸今安幫她掖了掖被角,轉身關上燈,輕輕帶上門。
屋裏,張瑤瑤攥着被角,恍恍惚惚間睡了過去。
隔壁屋的陸今安卻破天荒地失了眠。
只要閉上眼,他就會想到下午和張瑤瑤在吳家發生的那個意外。
此刻他心裏有些懊悔,當時受藥物影響,對那麼柔弱的張瑤瑤動作粗暴的不像話。
腦海中又閃過,張瑤瑤養母和家裏人的惡劣態度,還要被所謂的好朋友算計。
他想象得到在那樣的環境下,張瑤瑤的日子過得有多艱辛和不易。
第一次他在心裏生出對一個女同志強烈的保護欲,想讓那個柔弱無助的小姑娘不再過提心吊膽,被欺凌的生活。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陸今安早早地下樓,提着兩副油條豆漿回來。
小劉從軍用吉普車上下來,快步走到他面前,“團長!=,剛接到部隊電話,何師長讓咱們立刻回營,前往興嶺緊急抗洪,十二點前必須出發!”
陸今安眉頭一擰,“知道了,你先打電話回去,通知十一師其他人整裝。”
他轉身進旅館,快步上二樓,敲響房門。
門開了條縫,張瑤瑤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身上穿着他昨天買的藍色小花樣式的新襯衣和黑色褲子。
她見陸今安站在門口,臉色比往常沉了幾分,忙把門讓開。
“陸團長早,進來吧。”
陸今安跨步進屋,把點心放在桌上,目光掃過疊得整齊的被褥。
張瑤瑤關上門,擔憂地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她看他緊抿的下頜線,想到前世興嶺那場抗洪行動,猜測多半是和這件事有關。
陸今安想了想,這不是秘密任務,告訴她也沒什麼關系。
轉過身說,“部隊有緊急抗洪任務,十二點必須出發,我沒辦法親自送你回去了。”
張瑤瑤抬起頭,眼裏摻雜着擔憂,“抗洪是大事,陸團長快忙去吧,我自己能回的。”
陸今安目光掃過她細瘦的肩膀,擰起眉頭,“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我讓表弟送你。”
張瑤瑤連忙擺手,“真不用麻煩了。”
“他在鎮上罐頭廠當經理,今天輪休。”陸今安打斷她,聲音放緩了些,卻帶着股執拗,“廠裏的車,比你自己走回去快。”
他想起她養母和吳家都是欺軟怕硬的,若是看到張瑤瑤獨自回去,肯定又會像以前那樣欺負她。
張瑤瑤咬着下唇,看着他如此堅持,心裏又暖又慌。
暖的是他這份細致,慌的是欠他的人情越來越多。
“陸團長……”
“就這麼定了。”陸今安抬手看了眼腕表,“我去樓下打電話,你先吃早飯。”
他轉身要走時,衣角卻被輕輕拽住了。張瑤瑤低着頭,聲音很輕但清晰,“陸團長,其實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噩夢,跟你有關。”
陸今安腳步一頓,回頭看小姑娘,臉耳尖微微泛紅。
他喉結動了動,“昨天發生太多事,你累了才會做噩夢,不用當真。”
“可是那個夢太真實了,而且,也是陸團長去參加抗洪救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陸團長要去的地方是興嶺對不對?”
陸今安幽深的眼底閃過一抹驚詫,剛剛他只提到要去執行抗洪任務,並沒有在張瑤瑤面前提及具體地方。
雖然,他是唯物主義,不相信夢境會預言的這種說法。
可他看得出張瑤瑤很不安,下意識抬起手,輕輕落在她的頭頂,“夢裏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個夢裏,在陸團長抗洪的中間,臨時出現特大山洪,導致人員損失超過百人。陸團長爲了救人,腿部受傷嚴重,耽誤了醫治的時間,導致……只能坐輪椅了。”
陸今安的眉頭皺了皺,他雖不把夢當回事,可也知道抗洪救災本就險,興嶺那邊山陡,往年汛期真發過突發的山洪。
“山裏天氣說變就變,意外是常有的。”
張瑤瑤抬起頭,眼裏含着點水光,“可這夢也太巧了,你要去的就是興嶺啊。陸團長,你一定得當心,提前做好防備……”
話說到一半,見他直瞅着自己。
張瑤瑤的臉騰地紅了,“我……我就是不想陸團長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