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晨光穿透林梢時,蕭斬站在隱蔽谷地的斷崖下。
系統地圖上的綠色標記在他視網膜上閃爍,與眼前的地形完美重疊——左側是密不透風的荊棘林,右側是盤根錯節的古鬆群,溪流從斷崖縫隙間涌出,在谷地中央匯成一彎淺潭。
他用靴尖踢了踢腳邊的青崗岩,指尖摩挲着懷裏的玄鱗蛇皮,那層帶着腥氣的鱗片還沾着礦洞石壁的冷意。
"黑鴉。"他回頭,看見那刀客正將最後一捆鐵木扛過溪流,粗布短打浸着汗,發梢滴下的水在青石上濺出小坑。
黑鴉應了聲,把木料往他腳邊一墩,鏽刀在腰間撞出悶響——這是他從前最寶貝的家當,昨日剛被蕭斬用系統獎勵的獸油擦過,刀身竟泛出點暗紅的光。
"擺成北鬥陣。"蕭斬蹲下身,用斷風刀的刀背在泥地上劃出七道淺痕,"青崗岩壓陣眼,鐵木填間隙,蛇皮......"他捏起蛇皮一角,蛇鱗在陽光下泛着幽藍,"蓋在最上面。"
系統光屏突然在眼前展開,淡金色的字浮在晨霧裏:【建材齊全,是否消耗生存點×30啓動‘磐石壁壘’模塊?】
蕭斬的拇指在虛空中點下確認。
大地先顫了三顫,像有巨手在地下托舉。
青崗岩塊"轟"地騰起半丈高,彼此碰撞着發出金石之音,竟自動沿着他畫的北鬥陣拼接,石屑簌簌落在他肩頭。
鐵木更玄——原本粗笨的木料突然抽出根須,根須上的倒刺扎進岩縫,枝椏扭曲着交纏,眨眼間織成碗口粗的房梁。
玄鱗蛇皮"唰"地繃直,像張半透明的網鋪在木梁上,每片鱗甲都滲出淡藍光暈,將整個框架罩住。
黑鴉的鏽刀"當啷"掉在地上。
他瞪圓眼睛,喉結動了動:"這......這是神仙手段?"
蕭斬沒答話。
他伸手按住新砌的石牆,掌心能摸到細微的能量波動,像嬰兒的心跳。
三天前礦洞崩塌時,他懷裏的賬冊被血污浸透,"蕭斬"兩個字暈開,幾乎要和血漬融成一片——那時他想,或許這名字該刻在更結實的地方。
現在石牆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比任何契約都實在。
系統提示接二連三炸響:【‘磐石壁壘’建成,開啓淨化水井】【解鎖儲物室】【激活防御警戒機制】。
最後一條讓他瞳孔微縮——【技能熔爐】升級爲中級,新增"武技傳承"功能。
"蕭爺!"
孫瘸子的聲音從谷口傳來。
這采藥人瘸得更厲害了,褲管沾着草汁,手裏提着個粗陶碗。
他身後跟着個小娃,大約五六歲,蒼白的臉上還掛着淚痕,卻拼命往孫瘸子身後躲。
"小石頭退燒了。"孫瘸子把陶碗遞給蕭斬,碗裏飄着幾片薄荷葉,"李寡婦說要給您磕個頭,我沒讓。"他蹲下身,用枯枝在地上畫了個圈,"這娃子昨晚攥着我衣角問,是不是真的不用再啃鐵籠了。"
蕭斬蹲下來,和小娃平視。
小娃的指甲還留着啃鐵籠時的血痕,卻慢慢探出手指,碰了碰他腰間的斷風刀鞘。
他伸手摸了摸小娃的頭,轉頭對孫瘸子道:"去藥圃看看,我今早撒的還魂草種子。"
孫瘸子應了,剛要走,又踉蹌着轉身跪下。
他的瘸腿在青石板上磕出悶響:"老孫這條命是您救的,往後......"
"起來。"蕭斬伸手拽他胳膊,力度不大,卻像鐵鉗般不容拒絕,"我要的是能並肩的,不是跪着的。"他指了指廳堂裏新置的刀架,"黑鴉昨天把刀掛那兒了,你要是願意,明兒去林子裏打只山豬,那刀架第二層,給你留着。"
孫瘸子的老臉漲得通紅,瘸着腿往藥圃跑時,竟像年輕了二十歲。
黑鴉不知何時站在廳堂門口,懷裏抱着個粗布包。
他解開布包,露出裏面碼得整整齊齊的鹽塊、草藥和獸皮——都是這三天他摸進附近村落搜集的物資。"都收進儲物室了。"他說,聲音悶得像敲石頭,"那口淨化水井......我嚐了,比我老家的泉水還甜。"
蕭斬點頭,目光落在刀架上那柄鏽刀上。
刀鞘上有道深痕,是黑鴉從前爲救同伴硬接的一記狼牙棒。
他走到熔爐前,系統光屏自動展開,【斷風·裂影斬(Lv.1)】的圖標在熔爐中央閃爍。
指尖輕點"武技傳承",銀色符文從爐口涌出,凝成一道光鏈鑽進他掌心。
"過來。"他對黑鴉招招手。
黑鴉走過來,掌心向上。
符文沒入的瞬間,他渾身劇震,額角滲出冷汗。
蕭斬能看見他喉結在動,像在吞咽什麼滾燙的東西。
突然,黑鴉抽刀——鏽刀劃破空氣的聲音比往日鋒利三倍,刀光過處,石牆上竟留下半寸深的痕跡。
"這......"黑鴉盯着自己的手,聲音發顫,"我從前練這招,得砍十刀才有一道殘影。
現在......"
"系統說,能傳七成火候。"蕭斬拍了拍他肩膀,"往後你砍的每一刀,都算我的。"
夜色降臨時,庇護所的防御警戒機制第一次啓動。
蕭斬正坐在石牆根擦刀,系統光屏突然在眼前跳出紅光:【檢測到生命體征×5,距離1.2裏,狀態虛弱,攜帶求救信息】。
他抬頭望向東南方,那裏的官道被暮色染成灰黑,隱約有塵土揚起,像條細蛇在林子裏爬。
黑鴉從瞭望塔躍下,刀已出鞘:"要我帶人去看看?"
蕭斬沒答話。
他想起三天前礦洞裏的鐵籠,想起小娃啃鐵籠時的血沫,想起系統任務裏那個血雲中的巨眼。
亂世裏,每聲求救都可能是陷阱——他親眼見過幸存者用嬰兒哭聲引獵人入伏,也見過傷兵把毒粉抹在傷口上裝可憐。
但石牆內傳來細碎的響動——小娃在和李寡婦學編草繩,孫瘸子在藥圃哼着走調的山歌,黑鴉的鏽刀在刀架上投下溫暖的影子。
他摸了摸石牆,那層淡藍光膜在指尖泛起漣漪。
"備刀。"他站起身,斷風刀入鞘的聲音清脆如鍾,"開大門。"
黑鴉愣了一瞬,隨即咧嘴笑了。
他朝瞭望塔上的守衛打了個手勢,厚重的石門"吱呀"作響,緩緩開啓。
晚風卷着草木香涌進來,吹得蕭斬的衣角獵獵作響。
官道盡頭的塵土更濃了。
破車的輪軸在暮色裏發出刺耳的呻吟,拉車的老牛喘着粗氣,蹄子在地上拖出深痕。
車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裏面東倒西歪的身影——有老人,有婦人,還有個抱着襁褓的姑娘,她的手正死死攥着褪色的白旗,指節白得像骨茬。
蕭斬握緊腰間的刀。
他知道門一開,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風暴。
但石牆內的燈火已經亮了,既然他用刀劈出了這個巢,就該讓它暖些,再暖些。
老牛的前蹄終於跪了下去。
破車在官道盡頭停住時,車簾裏傳來一聲微弱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