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海,模糊而滯重。
王鐵柱感覺自己被拖行着,粗糲的地面摩擦着後背,但麻痹感壓制了大部分疼痛。他努力想睜開眼,卻只能撬開一條細微的縫隙。
視野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單調的、飛速掠過的白色天花板和冰冷的燈光。空氣裏彌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某種電子設備運行的微弱嗡鳴。
他感覺自己被扔進了一個冰冷的、金屬質感的椅子上,手腳被某種束縛帶自動扣緊。緊接着,似乎有冰冷的電極貼在了他的太陽穴和胸口。
一個毫無情緒起伏的、電子合成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用的是某種他聽不懂的語言,但奇異地,他似乎能理解其含義。
“個體編號:TZ-734(暫定)。檢測到異常數據殘留,來源:未經授權的協議接觸。開始深度掃描與評估。”
一股強烈的、仿佛要鑽透頭骨的刺痛感猛地襲來!
王鐵柱悶哼一聲,幾乎要再次暈厥過去。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一塊被強行讀取的硬盤,無數記憶碎片被粗暴地翻檢、掃描!
沼棲妖的粘液、影妖的嘶鳴、張偉化作雷光的背影、協議守護者恐怖的復眼、陳浩日志上潦草的字跡、還有那瘋狂咆哮的甲方需求……
這些畫面不受控制地閃回,伴隨着劇烈的頭痛。
【檢測到外部意識入侵!996福報系統防御機制激活!】 【開始注入幹擾信息:項目進度報告、KPI考核表、加班申請流程、無效會議記錄……】
系統的提示音仿佛從天外傳來,緊接着,王鐵柱感覺自己腦子裏突然被塞進了一大堆亂七八糟、毫無意義的職場文件和流程信息!
那份即將完成的第三季度述職報告、那張永遠也填不滿的加班申請表、那場開了三小時也沒結論的頭腦風暴會議記錄……這些他深惡痛絕的東西,此刻卻成了保護他核心記憶的防火牆!
外部的掃描似乎遇到了極大的阻礙,那股刺痛感變得斷斷續續,電子合成音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和遲滯。
“……掃描受阻……目標意識海被大量無意義冗餘數據填充……邏輯混亂……優先級判定降低……”
束縛帶自動鬆開。
王鐵柱像一灘爛泥一樣從椅子上滑落,癱倒在地,劇烈地喘息,冷汗浸透了破爛的西裝。頭痛依舊,但那種被窺探的感覺消失了。
他勉強抬起頭,打量四周。
這是一個純白色的、沒有任何裝飾的房間,牆壁光滑得可以照出人影。除了剛才那張金屬椅子和一些隱藏在牆壁裏的機械臂,空無一物。沒有門,沒有窗,就像一個冰冷的金屬盒子。
他被關起來了。
李建國呢?他在哪裏?
過了一會兒,一側牆壁無聲無息地滑開,一個穿着白色制服、戴着白色面具的“清潔工”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管粘稠的、顏色可疑的營養膏和一小杯清水。
清潔工將托盤放在地上,沒有任何交流,甚至沒有多看王鐵柱一眼,轉身就走。牆壁再次無聲閉合。
王鐵柱盯着那管營養膏,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強烈的飢餓感和求生欲占了上風。他小心翼翼地嚐了一點,味道難以形容,像是過期了的燕麥混合了金屬粉末,但吃下去後,一股微弱的熱量在體內化開,稍微驅散了一些虛弱感。
他就這樣被關在這個白色房間裏,時間失去了意義。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清潔工送來營養膏和水,然後毫無反應地離開。他嚐試過溝通、質問、甚至咒罵,對方都如同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完全無視。
這種絕對的沉默和忽視,比嚴刑拷打更讓人感到壓抑和絕望。
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期間,他又被帶出去進行了幾次“掃描”和“評估”,每次系統都會用各種亂七八糟的職場信息進行幹擾,讓掃描無法順利進行。那些清潔工似乎對此感到困惑,但並沒有采取更激烈的手段,仿佛他只是一個需要分類處理的……物品。
在一次被送回白色房間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走廊對面另一個房間的門正在關閉。在門關上的瞬間,他看到了李建國!他也穿着同樣的白色囚服,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地坐在裏面,懷裏似乎還緊緊抱着那個報廢的投影儀殘骸。
他還活着!但狀態看起來很不好。
王鐵柱的心沉了下去。必須想辦法逃出去!
他不知道被關了多久,直到某一次,牆壁再次滑開。但這次進來的不是送飯的清潔工,而是兩個看起來級別更高、面具邊緣有藍色條紋的清潔工。
其中一人手裏拿着一個仿佛紋身槍般的儀器。
王鐵柱心中警鈴大作,想要掙扎,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按住。
冰冷的儀器貼在他的手腕上,一陣輕微的刺痛傳來。
鬆開後,他的左手手腕上,多了一個清晰的、由發光藍色線條構成的編號——TZ-734。
另一個清潔工用冰冷的電子音宣布:
“編號TZ-734,評估完畢。冗餘錯誤等級:中度。數據污染等級:低。具備一定‘抗性’與‘混亂特性’。”
“分配至:外部清理小隊(臨時)。執行‘廢墟掃描’與‘異常標記’任務。”
“任務目標:搜尋並標記其他‘冗餘錯誤’及‘數據攜帶者’。拒絕執行或試圖逃離,將觸發‘淨化程序’。”
外部清理小隊?任務?搜尋並標記其他幸存者?
王鐵柱的心徹底涼了。
這些“清潔工”,不僅抓捕他們,還要利用他們,去找到並害死其他可能躲藏起來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