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他媽誰幹的？！”
周健的聲音氣到變了調，他掃過原本放寫字台的地方，脖頸上的青筋暴起，猛地抬腳踹飛了腳邊的解放鞋，暴喝道：“我的寫字台呢？！”
他喘着粗氣，偏頭一下子看到裏屋門上新安的鎖頭上，脾氣頓時控制不住了，立馬朝裏屋沖了過來： “好哇！你們把我桌子搬進去了，還敢安鎖？！”
沈靜姝眼皮都沒有抬，她扣上飯盒站起來反問道：“你的桌子？你配嗎？”
“我不配？！” 周健被這沈靜姝這句話徹底點炸了！ 他指着沈靜姝身後的周曉梅，手指氣得直哆嗦： “這個賠錢貨就配？！”
他說着伸手就想把鎖拽下來。
鎖，紋絲不動。
“誰給你們的膽子？！”周健氣到原地跳腳， 他朝沈靜姝大聲嘶吼道：“你不怕我爸回來…… ”
周曉梅看着周健憤怒的模樣，早就忘記沈靜姝的大力氣了，她顫抖着站到了沈靜姝面前，打斷他的話：“你吼什麼……”
“乖，你不說話，後面站着！”沈靜姝伸手把周曉梅拉到身後，她抬着下巴看着周健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才是個賠錢貨！養你不如養只狗！說說！ 我、爲、什、麼、不、敢？”
“滾開，”看到眼前這一幕，周健突然覺得莫名刺眼，憤怒已經讓他失去了理智，直接伸手去推搡着沈靜姝，“把我桌子還回來，別逼老子也扇你！”
他已經忘記躺在醫院的周國棟，滿腦子都是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搶回來。
“周健！”沈靜姝抬手架住周健胳膊，借着他力道狠狠往旁邊一摔，“你真是好樣的！”
“砰！”
一聲悶響。
周健沒有一點還手的餘地，後腦勺“咚”的一聲重重撞在了門框上，他坐在地上瞪着沈靜姝……
“記性真差啊！” 沈靜姝上前一步，她居高臨下看着一臉不甘周健：“你是忘記你爸的下場了？還是忘記我說的話了！敢跟我動手？”
真是寒心！
說起來，她對周健跟周強、周軍的感情還有些不同。
接手那兩只白眼狠時，他們都能跑能跳了，只有這個老三，是她親手從襁褓裏接過來，熬了多少個夜，費了多少心神才養到這麼大！
上輩子。
好歹裝到了她沒有任何價值了。
這輩子。
不過爲了一張書桌，就敢跟自己動手？
要不周國棟已經躺在醫院了……
她壓根不會收着力氣，直接把這個白眼狼也送進去，讓他好好去“陪護”他爸！
周健目眥欲裂，他手腳並用跳起來退後一步罵道， “老子爲什麼不敢？！你把我爸打進醫院，就這麼不管不問了！ ”
他說着伸手指向屋中央的‘垃圾堆’，憤怒地質問道：“還趁着我們不在家，把家糟蹋成這個樣子！”
沈靜姝撇了撇嘴角，她冷着聲音嘲諷道：“活該，他自找的！”
周健攥緊了拳頭，卻沒敢輕易揮出去。
“還有，他是死是活，有你們這些親兒子管！”沈靜姝見狀嗤笑了一聲，她抬手轉了轉手腕，威脅道：“聽着，以後我跟曉梅住裏裏，不服也給老娘憋着，不然老娘打得你滿地找牙！”
她說着伸手指了指外頭，又指了門鎖：“外屋，是你爸跟你們的狗窩！你們愛怎麼糟踐就怎麼糟踐！至於這把鎖，你們誰敢碰一下，我就敢折了誰的手！”
周健氣到渾身發抖，甚至有些後悔他回來端飯……
這跟他爸說得也不一樣啊，他媽鬧成這樣，不就是爲了讓賠錢貨上高中？
學校那邊辦得不順利？
怎麼還這麼不依不饒？
難不成得讓他爸來哄她？
沈靜姝懶得理會周健，她抬腿就把周健踢到門口的解放鞋，踢到了對方腳邊，聲音裏是赤裸裸的嘲弄： “滾吧，別找老娘要飯，食堂門開着呢……”
她頓了頓，冷冷地趕人：“趕緊去你爸床前好好盡孝吧，說不定他看你們這麼孝順，願意掏錢請你們下館子！”
周健看着沈靜姝的臉恍惚了一瞬，昨天她還叨叨着讓自己好好學習，今天就把桌子讓給了周曉梅……這個賠錢貨到底是親生的！
這麼想着，說不清是委屈還是憋屈，夾雜着無力感涌上周健心頭，他捂着隱隱作痛的後腦勺，轉身一瘸一拐地沖出了家門，“好！好！你等着！等爸回來收拾你！”
“砰！”
周健狠狠地摔上了大門。
他沒理會站在門口指指點點的鄰居們，黑着臉直接往樓下走……
沈靜姝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了幾下，表情卻相當平靜，她不會再爲這些白眼狼動怒了。
外頭的鄰居們探頭探腦，大家議論紛紛。
沈靜姝走過去，迎着那些看熱鬧的視線，大大方方關上了門。
“媽，”周曉梅洗幹淨了飯盒，她裝作鎮定地問道：“三哥搬救兵去了，一會他們不會都……”
“都回來就都回來，不虛，”沈靜姝接過飯盒裝進網兜，她朝周曉梅伸出了手：“走，我們現在去百貨大樓。”
周曉梅瞄了瞄門上的新鎖，她皺着小臉猶豫道：“媽，算了吧，要是我爸他們回來……還是別浪費錢了！”
她太清楚她爸了，這事兒，肯定還沒完。
“我懂，”沈靜姝立刻明白了曉梅的擔心，抬手捏了捏女兒的臉，“放心，我有地方藏東西，他們找不着！”
她說着指了指周曉梅身上拼接出來的舊衣服和‘開口笑’的膠鞋，“明天上學，你可不能這身行頭，還有書包跟文具，都得換新的！”
周曉梅還是有點猶豫：“這藏哪兒啊？”
她說着看了看這裏屋：一張床，一個舊衣櫃，一張書桌，再加她媽一個舊木箱子……幾乎一眼就能望到頭， 她爸要是發起瘋來……
沈靜姝偏頭思考了一下，她彎唇說得篤定：“放媽廠裏更衣櫃裏，他們總不能闖進我車間去翻吧？你就安心吧。”
其實廠裏也不安全。
她得找機會試試空間裏可不可以放東西。
聽到這話， 周曉梅眼睛亮了一下， 她點了點頭，“好，謝謝媽。”
她們鎖好門下了樓。
剛走到單元樓門口，周曉梅就叫了起來：“誰這麼缺德啊！”
她說着趕緊伸手去扶倒在地上的自行車。
“周健唄，”沈靜姝彎腰捏了捏前後車胎，這才冷笑着回答道：“他也就這點手段，還好蠢到不知道放氣。”
她說着掏出鑰匙開了鎖，腿一抬跨上去，沖周曉梅偏了下頭：“上來，下次跟他算賬。”
周曉梅輕巧地跳上後車座，她們一路騎到百貨大樓。
1979年的百貨大樓，午後也人擠人。
沈靜姝拉着周曉梅剛擠進大門，人還沒站穩……
旁邊就沖過來一個人，她一把拽住沈靜姝的胳膊，一連串地質問砸了下來：
“周強呢？！他死哪兒去了？！竟然敢放我的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