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莊戶人家會刺繡,本身就是件稀罕事,就憑這點,田蘭兒總覺得自己比田家其他埋頭刨土的丫頭金貴些。
田嬌嬌懷疑王地主納田蘭兒,哪是看上什麼好生養的福氣,八成是瞅準了田蘭兒這手刺繡的手藝。
這個消息多半是四伯娘王紅豔透漏給媒人,媒人再告訴王地主的。
這年頭,繡品能換銀錢。
納個會繡花的妾,既省了雇繡娘的錢,又能把人牢牢攥在手裏。
白日裏讓她幹活、刺繡,夜裏還能伺候人,簡直是一筆劃算買賣。
那點納彩禮,怕是用不了幾年,就能靠田蘭兒的繡品連本帶利賺回來。
“以後生了孩子還得叫別人娘,想想就難過,我還是給人做正頭娘子吧。”
田嬌嬌像沒看見她僵硬的臉,自顧自地往下說,給予她最後一擊,“蘭兒姐姐你可太厲害了,要是我可受不了這些。”
田嬌嬌抬眼看向田蘭兒,一副‘真沒想到你願意過這種日子’的驚訝樣子:“蘭兒姐姐你可太厲害了,換作是我,定然受不了這些的。”
模樣溫順又真誠,明明字字帶刺,偏生裹着層蜜糖,讓人發作不得。
謝琰當年就很吃她這一套,她本以爲是他喜歡這類的女子,後來才發現他好像只吃她這一套,不吃別人的。
田蘭兒被堵得半天說不出話,指着田嬌嬌的手抖個不停:“你、你胡說!我去了就是享福!你就是嫉妒!”
“我真的沒有。”
田嬌嬌學着原主唯唯諾諾的樣子,委屈地抿了抿唇,往後退了半步,像是被她的激動嚇到了。
“你若不願意聽,那我不說便是了。”
說完,田嬌嬌心情愉快地朝院內走去。
嘿嘿,小樣,惡心不死你。
發泄過後,田嬌嬌覺得自己精神穩定多了,又是熱愛生活的一天呢!
其實也沒有多麼熱愛,主要是飯很難吃。
比起飯,她更願意稱其爲,維持人體日常活動所需的食物。
桌子上擺着兩個灰撲撲的陶盆。
一個裝着高粱糊糊,糊狀物表面結着層薄殼,底下沒攪開的高粱粒沉在盆底,看着就硌牙。
另一個盆裏是焯過水的野菜,菜葉蔫巴巴,只撒了點粗鹽,半點油星子都沒有。
唯獨桌中間放着一小碟炒雞蛋,不過一看就不是給她吃的。
除了農忙時節能沾點葷腥,田家的飯向來都是這個樣子。
“磨蹭什麼,趕緊擺碗筷!”
張桂花手裏攥着個缺了口的粗瓷大碗,見田嬌嬌愣在原地,眼睛一瞪就罵了起來。
田嬌嬌收拾碗筷期間,田家衆人陸續回來了。
這還是她穿越過來第一次見到田家所有人,她不動聲色地掃過滿屋子的人,與記憶裏的面容一一對應。
桌子中間坐着田老爺子田金麥,約莫五十來歲,臉上溝壑縱橫,手裏攥着根磨得發亮的煙杆,眼神半眯着,不怎麼說話,只偶爾咳嗽兩聲。
再往左是二伯一家。
田二狗,神情活絡,此時正湊在老爺子身邊說話,手裏還時不時給老爺子的煙杆添點煙絲。
他旁邊站着的二伯娘高秀婷,看着就比其他人白淨些,手指也更纖細,想來是常年繡花少幹粗活的緣故。
二房的兩個堂兄田耀寬和田耀長,正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幹了一天活,早就餓壞了。
兩人擠在一張小板凳上,眼睛盯着張桂花手裏的動作,喉頭時不時滾動一下,盼着能多分到點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