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的空氣仿佛還殘留着方才那個擁抱的餘溫和男人強勢維護的話語。蘇念的心跳尚未完全平復，一種混雜着安心、慌亂和一絲隱秘期待的情緒在她心口縈繞。
她借口要去看看澈澈，幾乎是有些倉促地從厲墨霆的懷裏退出來，低着頭快步離開了書房。走廊冰涼的大理石地面透過薄薄的拖鞋傳來冷意，卻無法冷卻她微微發燙的臉頰。
她需要一點空間，來消化厲墨霆可能已經察覺她另一個身份的震驚，以及他那句“都有我在”帶來的巨大沖擊。
她走到兒童房門口，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表情，才推門進去。
澈澈正坐在地毯上，面前攤着一本巨大的圖畫書，但他顯然沒什麼心思看，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正在跟瞌睡蟲做鬥爭。聽到開門聲，他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看到是蘇念，軟軟地喊了一聲：“媽咪……”
蘇念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將他攬進懷裏，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困了怎麼不睡？”
澈澈在她懷裏蹭了蹭，揉着眼睛，小聲說：“我在等媽咪來講故事。”小家夥似乎敏感地察覺到媽咪的情緒有些不一樣，仰起小臉問：“媽咪，你不開心嗎？”
蘇念心裏一暖，搖搖頭：“沒有，媽咪沒有不開心。”
澈澈卻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眉頭：“可是這裏有點點皺皺的。爹地說，皺眉就是有心事。”他頓了頓，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是不是有人欺負媽咪了？”
孩子的直覺有時精準得可怕。
蘇念愣了一下，失笑：“沒有，誰會欺負媽咪呀。”
澈澈卻皺起了小眉頭，很認真地說：“如果有壞人欺負媽咪，爹地一定會打跑他的！爹地最厲害了！”在他的小世界裏，爹地幾乎是無所不能的超人。
蘇念被兒子的話逗笑，心裏的那點陰霾也散去了不少：“嗯，爹地很厲害。”
“真的！”澈澈見她不信，急着舉例證明，“上次那個討厭的王叔叔（某個在視頻會議裏對厲墨霆出言不遜的合作方負責人），在電腦裏對爹地大聲說話，後來爹地就讓蕭辰叔叔按了一個鍵，然後王叔叔就再也不出現啦！”
小家夥揮舞着小拳頭，模仿着“消失”的動作，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對父親力量的崇拜：“爹地有超能力！可以讓欺負我們的人‘咻’一下就不見！”
蘇念的心猛地一跳。澈澈童言稚語，描述的或許是商業場上常見的傾軋手段，但從孩子嘴裏說出來，卻帶着一種最直白也最令人心驚的力量。
她想起剛才厲墨霆那雙深邃眼眸裏一閃而過的冰冷厲芒。他是不是……已經動手了？爲了她甚至都還沒完全搞清楚的事情？
就在這時，兒童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換了身家居服的厲墨霆站在門口，顯然聽到了兒子最後的“豪言壯語”。他沒有進來，只是倚在門框上，目光越過兒子，直接落在蘇念臉上，語氣平淡卻意有所指：
“澈澈說得對。”
他頓了頓，看着蘇念微微睜大的眼睛，緩緩補充道，每一個字都清晰而有力：
“所以，任何讓你皺眉的人或事，告訴我。”
他的目光沉靜如水，卻帶着一種能吞噬一切風暴的絕對掌控力。
“我會讓他們，”他微微停頓，語氣輕描淡寫，卻蘊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徹底消失。”
不是憤怒的咆哮，不是虛張聲勢的威脅，而是用一種陳述事實般的平靜口吻，宣判着某種結局。
蘇念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呼吸都滯了一瞬。她毫不懷疑這個男人話語的真實性。他確實擁有這種“超能力”。
澈澈沒聽懂爹地話裏的深層含義，只覺得爹地認同了自己，更加得意地挺起小胸膛，撲過去抱住厲墨霆的腿：“看吧媽咪！爹地最棒了！”
厲墨霆彎腰，輕鬆地將兒子抱起來，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蘇念。他抱着兒子走到她面前，空着的那只手伸出來，指尖輕輕撫過她微蹙的眉心。
“這裏，”他的指腹溫熱，動作帶着一種不容拒絕的溫柔，“只能因爲我而皺。”
蘇念仰頭看着他，看着他深邃眼底映出的自己的小小縮影，看着他懷裏兒子信賴崇拜的眼神，心中那片因身份可能暴露而產生的不安和波瀾，竟奇異地被一種更強大的、近乎霸道的安全感所撫平。
她好像……真的找到了一個可以無所顧忌依靠的港灣。哪怕這個港灣本身，就是一場巨大的風暴。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露出了一個釋然的、輕鬆的笑容，主動將臉頰貼近他撫平她眉心的手指，輕聲應道：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