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嬸嬸好。”栓子仰起沾着鼻涕的小臉，乖巧地沖陳米玥打招呼。肚兜下的小肚子隨着呼吸一鼓一鼓的。
陳米玥掏出手絹：“讓你媽給你穿條褲子。小唧唧露在外面，要被鵝啄。”
“熱！屁屁長痱子。”
栓子撅着屁股，理直氣壯地辯解。
陳米玥和喬雪都樂了。
誰能想到這個掛着鼻涕的小不點，日後會成爲頻頻在電視上露面的軍事專家呢？
手絹擦過鼻涕時，栓子突然紅了臉：“手絹給你搞髒了嬸嬸。”
“沒事，讓你媽媽洗了還給我。”陳米玥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
“媽媽，洗好了還給嬸嬸哦。”栓子鄭重其事地把手絹捧給喬雪，像在完成什麼重要任務。
喬雪笑道："好。"
“媽媽，你看！”趙栓子扯了扯她的衣角，小手指向不遠處的單杠。三個男孩正在賣力比拼中。
最左邊那個皮膚黝黑的是方團長的兒子方熠默；中間那個趾高氣揚、穿着嶄新軍綠色上衣的，是秦政委的公子秦民；而右邊那個胖乎乎、總是賠着笑臉的，是聶營長的兒子聶家寶。
聶家寶打中了瓶子邊邊，瓶子晃動了幾下。
“我打中了！”他歡呼跳躍。
“明明是我打中的！”秦民推了聶家寶一把，胖男孩踉蹌着後退幾步，臉上還掛着討好的笑容。
“是......是我......”聶家寶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了。
“你們別吵了，該我了！”方熠默撿起地上的石子，專注地瞄準。汗水從他額頭滑落，可石子卻總是偏離目標。
“笨蛋！”秦民嗤笑一聲。
方熠默瞪了他一眼，但因爲沒打中，他氣悶又沒回嘴。
陳米玥皺了皺眉。抬頭看到樹杈上還坐着一個短發的女孩，約莫八九歲的樣子，正晃蕩着雙腿看熱鬧，這是王參謀家的王桃兒，她的童年就是在上樹下河裏過的。性格還好不隨她媽媽劉桂芳。還挺討人喜歡的。
當方熠默又一次失手時，王桃兒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們三個都不行。”
女孩從樹上輕盈地站起：“秦民你也別笑話別人，剛才那個瓶子明明是聶家寶打中的。”
秦民的臉立刻漲得通紅：“王桃兒，你少在那笑話人，有本事你下來打一個！”
王桃兒不屑地切了一聲，隨手折下一段槐樹枝條，手腕一抖，枝條精準地擊中了最後一個搖晃的瓶子。三個男孩頓時目瞪口呆。
陳米玥忍不住嘴角上揚。王桃兒身手不凡啊！
“桃兒，摘些槐花給我烙餅子吧。”陳米玥開口道。
“好！”
王桃兒麻利地折了幾串槐花扔下來。雪白的花瓣紛紛揚揚，落在趙栓子仰起的小臉上，惹得他打了個噴嚏。
“嬸嬸，槐花餅好吃嗎？”趙栓子舔了舔嘴唇，眼睛亮晶晶的。
“晚飯的時候讓你媽到我那裏拿一塊給你嚐嚐。”
“好！”
趙栓子開心地轉了個圈圈。陳米玥忍不住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臉蛋，這孩子雖然被其他孩子排擠，卻出奇地乖巧懂事又可愛。
喬雪笑着看向陳米玥，頭一次她和栓子被這般友好與善待。
“謝謝。”
就在這時，單杠那邊傳來激烈的爭吵聲。方熠默、秦民和聶家寶爲了誰打中了瓶子爭得面紅耳赤。秦民往後退時撞到了趙栓子，不耐煩地推了一把：“別礙事！”
趙栓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兩秒，眼圈開始發紅。
陳米玥的眼神冷了下來。喬雪拉起兒子要走，陳米玥拉住她胳膊，彎腰輕輕拍掉栓子屁股上的塵土，轉向秦民：“小孩，你撞到人了，你要道歉！”
秦民撇了撇嘴：“我偏不，是他礙事！”
陳米玥盯着這個七歲男孩的眼睛，眼神中盛滿了被寵壞的傲慢。
張淑慧的兒子嘛，能是什麼好貨色！
“那我們比試一下。如果我用彈弓把那三個瓶子用石子打碎，你道歉。”
“就憑你？行！”秦民不屑地把彈弓遞給她。
陳米玥接過彈弓，在手裏掂了掂。這不是普通的兒童玩具，而是做工精良的軍用訓練彈弓，想必是秦政委給兒子弄來的。她撿起三顆大小適中的石子，眯起一只眼睛。
這一刻，她腦海中是周毅寫的彈道計算公式——初速度、角度、風速、重力加速度......這些數字在她眼前排列組合，形成清晰的彈道軌跡。眼神沉定，隨後——
第一顆石子飛出，"砰"！最左邊的瓶子應聲而碎。
第二顆石子緊接着射出，中間的瓶子炸裂開來。
最後一顆石子劃出完美的弧線，將最後一個瓶子擊得粉碎。
孩子們瞪大了眼睛。趙栓子張着小嘴，鼻涕又流了下來也渾然不覺。
“對不起......”秦民紅着臉小聲說道。說完就轉身跑開了。
“哇！嬸嬸好厲害！”趙栓子終於回過神來，拍着小手歡呼。其他孩子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陳米玥是怎麼做到的。
“這是機密。”陳米玥神秘地眨眨眼，把彈弓給呆若木雞的方熠默：“去還給秦民。”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兩個男人正朝這邊走來。一個穿着筆挺軍裝，是團長方志軍；另一個年輕人穿着中山裝，戴着眼鏡，手裏拿着一疊文件。兩人顯然目睹了剛才的一幕。
“那位同志彈弓打得很好！”戴眼鏡的年輕人贊嘆道:“她會彈道計算。”
方志軍也投來贊賞的目光:“她的丈夫是周毅！”
“偵察營營長，神槍手周毅？”
方志軍點頭。
年輕人嘆口氣道：“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回去的路上，喬雪憂心忡忡地說道：“秦民是秦政委的兒子......”
“政委的兒子怎麼了？”陳米玥不以爲然地拍拍趙栓子的頭：“記住了栓子，咱們不惹事，但也別怕事。”
趙栓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手緊緊攥着陳米玥的衣角。在他幼小的心靈裏，這個會打彈弓的嬸嬸，簡直比小人書裏的英雄還要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