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年的感情，兩年相互扶持，她對他真的一點信任都沒有嗎？
“殿下。”周嬤嬤跨進門檻，低頭請示，“王妃那邊還用派人盯着嗎？”
裴旭微默，嗓音清冷如水：“盯着，不許她踏出霜雪院一步。”
“是。”周嬤嬤應下，卻並未離開，而是欲言又止地看着裴旭。
“怎麼？”裴旭皺眉，偏過頭，目光沉沉落在她臉上，“還有事？”
“太子殿下。”周嬤嬤遲疑着開口，“太子妃……非娶不可嗎？”
裴旭沒說話，薄唇輕抿。
非娶不可嗎？
方才他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答案是非娶不可。
裴旭眼底浮現痛苦之色：“本王只喜歡卿洛一人，這三年來，她對我的情意，我比誰都清楚，可是我……我若不娶雲紫卿，這個太子之位就坐不穩，一旦讓別人坐上這個位子，我跟卿洛都活不成。”
周嬤嬤方才問那句話已是極大的僭越。
她只是個奴婢，沒資格過問主子的事情，何況是娶太子妃這麼重大的事情，她不該多嘴。
聽到太子這句話，她點頭：“太子殿下還是跟王妃好好談談吧，她……王妃是個很好的人，錯過了王妃，太子殿下這輩子，只怕再難遇到這麼好的女子了。”
裴旭沉默不語。
他何嚐不知道，錯過蕭卿洛，他這輩子都將活在悔恨之中。
所以他絕不會放手，絕不答應跟她和離。
她想都別想。
裴旭目光落向窗外，眸色沉沉。
今天是立太子的日子，裴旭從三年前癱在床上不能自理的廢王爺，到一躍成爲雍國儲君，他完成了一個脫胎換骨的變化，說一聲涅槃重生亦不爲過。
他今天本該高興的。
他應該讓廚房做一桌珍饈，他跟蕭卿洛同坐一處，兩人把酒慶賀，共訴衷腸——如果聖旨上的太子妃不是雲紫卿，而是蕭卿洛，此時此刻就該是兩人慶祝的場面。
裴旭苦笑。
可惜沒有如果。
他披上一件外袍，轉身走出房門，沿着抄手遊廊，不自覺地朝霜雪院方向走去。
夜色一片漆黑如墨。
回廊兩旁掛着一盞盞燈籠，照亮了漆黑的院院。
霜雪院外多了很多守衛。
裴旭遠遠望着當值的護衛們挺直的身軀，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三年前的臨王府。
府裏鬆散的守衛，偷懶的下人，變賣主子器物的刁奴，還有那間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臥房裏，躺着一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廢王爺。
他抬頭望着天上的星星，夜空只有寥寥幾顆星子，孤獨得猶如他此時的心情。
他應該跟卿洛好好談談的。
裴旭抬腳往前走去，在護衛跪地行禮下，沉默不發一語地走進院落，看着冷冷清清的庭院，無聲嘆了口氣，走向正房。
他正要推門進去，卻見房內燈火忽然熄滅，眼前陡然一片漆黑。
裴旭僵住腳步，在房門外沉默佇立許久，身影隱入黑暗之中，看不清面上神情，看不清眼底色澤。
他孤單佇立良久，轉身離開。
翌日一早，裴旭早早上朝去了。
蕭卿洛用過早膳之後，獨自坐在屋子裏把和離書寫好，周嬤嬤進來稟報說皇後請王妃進宮一趟。
蕭卿洛把字跡幹涸的和離書折好，放進信封裏，然後揣進袖子。
“小姐要進宮嗎？”
蕭卿洛嗯了一聲：“畢竟在雍朝待了三年，跟裴旭成親兩年，沒跟他和離之前，我還算雍朝親王妃……嗯，準備來說是太子側妃，該給皇後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什麼身份做什麼事。
皇後召見她，無非就是爲了太子娶妻一事，她沒道理不去見。
趁着這個機會，當面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把該斷的關系也斷清楚，免得以後諸多糾纏。
蕭卿洛起身去換了身衣服，帶着挽星坐車進宮。
平心而論，這兩年來蕭卿洛跟皇後處得挺好。
畢竟對於自己兒子的救命恩人，皇後就算再怎麼高高在上，也會有基本的感恩之心，何況中宮皇後本就識大體，心胸大度，有大格局。
只是再怎麼賢淑仁德的皇後，在兒子成爲儲君並選太子妃這件事上，都會不遺餘力地站在兒子那邊。
蕭卿洛沒指望皇後能對自己抱有幾分歉意，但她也萬萬沒想到，人可以自私薄情到如此地步。
蕭卿洛跨進鳳儀宮，才發現皇後身邊坐了個女子，正是皇帝新賜婚的準太子妃雲紫卿。
她目光微頓，徐徐走近，依然以兒媳身份朝皇後行禮。
“不必多禮了，坐吧。”皇後笑了笑，一派中宮之主的氣度，“昨日皇上賜婚一事，你都知道了，以後你跟紫卿好好輔佐太子，做好太子的賢內助，本宮相信，你們一定會相處得很好。”
“皇後娘娘。”雲紫卿低眉開口，語氣黯然，“只怕卿洛姐姐並不想跟我一起做這個賢內助。”
“怎麼會？”皇後拍了拍她的手，溫聲安撫，“卿洛一直以來都知曉分寸，知書達理，斷然不會對你不滿。”
皇後說着，轉頭看向蕭卿洛：“卿洛，你說是嗎？”
蕭卿洛緩緩搖頭：“皇後娘娘，我沒打算繼續做太子的賢內助，我想跟太子殿下和離。”
皇後臉色沉了下來：“卿洛，別開玩笑。”
紫卿見狀，面上露出一抹冷笑來：“我就說王妃不甘於從正妻降爲側妃，故意用和離書來威脅太子吧，皇後娘娘還不信我說的話，非說她知曉分寸，這就是她的分寸？”
“雲姑娘不必以己度人。”蕭卿洛淡笑，“我還不屑於使用這種威脅的手段，和離就是和離，只要太子殿下同意，我即刻揣着和離書遠走高飛，從此不再出現在雲姑娘和太子面前。”
雲紫卿臉色一沉：“你——”
“卿洛，別說這種氣話。”皇後皺眉，“雖然讓你以王妃身份成爲太子側妃，是委屈了你，但是你該清楚，太子跟王爺不同，太子以後是要做皇帝的，太子妃的出身必須夠硬，以後才能有掌管後宮的本事和底氣。”
頓了頓，“而且側妃跟妾室不同，側妃也是正式的名分，以你的出身，說起來也不算委屈，阿旭如今是太子，你要爲他打理好內院，做好女子表率榜樣，而不是學那些個小家子氣的女子，動輒爭風吃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