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蘭把荷包仔細放起來,反正今日要她再拿銀子出來,那必然不可能!
“還剩下五兩銀子,你們誰給?”
此話一出,她身後的壯漢也往前挪動半步,摩拳擦掌,大有用武力討賬的意思。
趙媽媽並沒有那麼多的耐心,拿了銀子回去才是正經事。
沈培風看了眼孩子們,又看向徐貞月,給她們母女一個安心的眼神。
衆目睽睽之下,他從衣袖裏拿出一個素色沒有繡制任何花樣的荷包。
孫秀蘭像往常一樣,準備伸手接過沈培風的錢袋子,卻被沈培風躲閃過去。
衆目睽睽之下,他這是鬧哪樣?
就算要拿五兩銀子出來給趙媽媽,那剩下的還不是自己這個做娘的來支配?
以前不都是這樣的嗎?
沒等孫秀蘭發問,沈培風已經拿了銀子交到趙媽媽手中。
“既已拿了銀子,賣女契該還給我們了吧?”
趙媽媽雖然貪財,但好歹也是有原則的人,今天來一趟白白賺了五兩銀子已是不錯,便也沒有磨蹭,把手裏的契書通過小廝之手給了沈培風。
目的既已達到,她便也沒有逗留,扭着水蛇腰款款而去。
村裏的漢子或明目張膽或偷偷摸摸地目送趙媽媽離去,沒多會兒就有幾個被自家婆娘發現,被揪着耳朵罵罵咧咧地回家去了。
沈家的這一場鬧劇,在有些人看來已經落下了帷幕,再在這裏也沒什麼好看的。
院子的人散了一大半,不過三兩句話的功夫,卻又有人往院子裏來了。
“五爺爺!”
二丫性格活潑,裏正沈良平日就待她們這些晚輩還不錯,自然也就樂於親近他。
沈良是沈培風的族親,按照輩分也是他們的叔父,自然也當得起幾個孩子的一句‘五爺爺’。
更何況整個桃花村一百多戶人家,終究還是沈姓的多些,他能坐到裏正的位置,就代表他在沈氏宗族內也有極高地位。
孫秀蘭頓感不妙,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裏正來了。”
“五叔您來了。”
“五弟啊,你怎麼來了。”
沈培風和孫秀蘭同時跟沈良打招呼,沈良卻只對着沈培風笑了笑。
孫秀蘭嘴角的笑就快要裝不下去了。
沈良進了院子,徐貞月也站起身主動問候。
在原身的記憶中,這個和自家相公帶有一絲絲血緣關系的堂叔爲人向來公正,也幫原身撐過幾次腰。
只是自己家裏的事總不能一直麻煩堂叔,徐貞月後來就很少讓孩子們驚動他。
如此說來,沈良倒是沈家爲數不多的好人了。
她今日讓小風竹去請裏正過來,才是做了一件真正正確的事。
沈良含笑進來,身後來跟着兩個身穿湛藍色衙役服的男子,看來這二位就是官府前來收稅的人了。
既然人都來了,好戲就可以真正開場。
“他五叔啊,你這是?”
孫秀蘭熱絡地搬來椅子讓沈良坐,一邊幹活還一邊跟沈良湊近乎。
“大丫二丫愣着幹什麼,還不去倒水過來,沒見着有官爺上門了嗎?”
她轉身剜了一眼,大丫二丫畏畏縮縮地往後退了兩步。
看樣子,這老太婆平時沒少對孩子們動手啊,僅僅一句話就給孩子們嚇成這樣。
徐貞月心裏的恨更多了幾分。
她溫柔地拍拍孩子們的後背,示意她們過去倒水。
“不是說這裏有強買強賣嗎?怎得沒見到啊?”
那位年紀看起來稍大些的官爺喝了水,四處打量了院子。
這裏就是最尋常不過的農戶了,也沒看到有買賣良民的啊?
徐貞月正要上前,被沈培風拉住,眼神示意她不要說話。
“官爺,家裏確實先發生了些小矛盾,不過現下已經解決,有勞您二位過來一趟。”
瞧着面前的男子言行舉止頗有幾分文人之風,也跟着態度好了些許。
縣令大人三令五申,讓他們不許對平民百姓無禮,更要尊重懂禮識教的讀書人。
況且剛才在來的路上,裏正也與他們二人簡單說起過沈家的情況,心裏對沈家大郎的印象也好了幾分。
周風竹去裏正家裏請人時,只說沈家有惡人,請裏正前去主持公道。
來的路上,他斷斷續續又說了好些,才讓沈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聯系起來。
沈良不自覺地在心裏臭罵了孫秀蘭一頓,他這個嫂子這些年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唉。
聽到事情都已解決,兩位官爺起身準備離開。
再在這村子裏耽誤下去,等會兒就得走夜路回去,這不是白白給自己找麻煩嗎?
“官爺留步。”
徐貞月站到衆人面前,再次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孫秀蘭心中暗叫不好,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這蠢貨,究竟想要幹什麼!
“侄媳婦啊,你這是?”
沈良也覺得面前這個徐貞月和他印象中的相差很多,不是外貌上的差別,而是性格。
以前忍氣吞聲,任由婆婆欺負的人,突然轉了性了?
“五叔,今日請您和二位官爺前來,是想請您三位做個見證,我要分家!”
孫秀蘭茫然抬頭,注視着徐貞月,“分家?”
誰說要分家了!
剛才不是在說買賣大丫的事情麼,她都已經大發善心繼續養着這兩個賠錢貨了,徐貞月還想怎樣啊!
真是翻了天了!兒媳婦如今跳到她這個婆婆頭上拉屎撒尿,要當家做主了?
感覺到自己在家裏的地位被撼動,孫秀蘭也有些站不住了,擼起袖子就準備開罵。
“分家,這個家裏容不下女兒,我就只能帶着孩子們和婆母分家,省得萬一哪時候我不在家,孩子們再被婆母賣了。”
徐貞月的話理直氣壯,讓沈培風也在心裏思索起來。
就是分家後,他們一家四口住在哪裏,還是個問題......
等分了家,他的孩子們在家就能有自己的床,自己的房間,能上桌吃飯,也能穿新衣。
或許分家,對孩子們和娘子來說,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反了天了你,我老婆子還在呢,你就想攛掇我兒子分家,這是準備不管我這個娘了啊!還有沒有天理了!”
剛才徐貞月說王法,那她也能用天理來爲自己撐腰!
以爲自己找到了能站得住腳跟的說辭,孫秀蘭也漸漸有了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