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沉在冰冷漆黑的海底，一點點艱難地上浮。
“嘶……”
劇烈的、無處不在的疼痛感率先回歸，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扎進身體的每一寸。林陽呻吟着，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刺眼的白光讓他下意識地眯起眼。入眼是陌生的、簡潔到有些冰冷的天花板。空氣裏彌漫着消毒水和某種藥膏的淡淡氣味。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狹窄但還算幹淨的病床上，身上蓋着薄被，手臂上還插着輸液管。
記憶如同潮水般涌回——廢棄碼頭倉庫的生死一線、系統激活的狂喜、動態視覺下的狼狽掙扎、蘇陌如同天神降臨的救場、實驗室裏那塊神秘的“冰晶”、玉佩詭異的共鳴……以及最後，在擂台上，被阿強暴揍的屈辱、玉佩的滾燙、那股如同戰神附體般的強大力量，還有最後力竭時那沉重的一拳……
“呃……”他試着動了一下，全身的骨頭和肌肉立刻發出強烈的抗議，疼得他齜牙咧嘴，尤其是左小腿和臉頰側面。
“醒了？”一個清冷得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在床邊響起。
林陽艱難地轉過頭，看到秦雪正站在床邊，手裏拿着一個平板電腦。她依舊穿着那身纖塵不染的白大褂，鼻梁上的無框眼鏡反射着冷光，鏡片後的目光平靜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在觀察一個實驗樣本。
“感覺如何？”秦雪的語氣平淡，聽不出關心，更像例行詢問。
“還…還死不了……”林陽聲音沙啞，喉嚨幹得冒煙。
秦雪似乎對他的回答不感興趣，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平板上，指尖劃動着屏幕。“關於你佩戴的那塊玉佩，以及你昨晚在擂台上的生理數據變化，初步分析報告出來了。”
林陽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來了！他最擔心的事情！
“玉佩材質無法完全解析，初步判定爲某種未知的、具有極高能量傳導性的復合晶體結構，其年代遠超現有科技手段的測定上限。”秦雪的聲音毫無波瀾，像是在念一份普通的實驗記錄，“其內部蘊含的能量場，與‘冰晶’屬於高度同源，但能級層次和穩定性遠高於‘冰晶’。可以理解爲，‘冰晶’是這種能量的初級、不穩定態，而你的玉佩，則是這種能量的高度穩定、甚至可能是某種‘母體’或‘鑰匙’的載體。”
母體？鑰匙？林陽聽得雲裏霧裏，但感覺更不妙了。
秦雪的目光從平板移到林陽臉上，帶着審視：“更關鍵的是你個人的數據。在擂台昏迷前的最後幾分鍾，你的心率、血壓、腎上腺素水平、尤其是腦電波活動，都出現了劇烈的、遠超正常生理極限的峰值波動。同時，你的肌電信號顯示，你的瞬間爆發力、神經反射速度、肌肉協調性，在短時間內提升了至少300%，達到了接近甚至超越專業格鬥運動員的水平。這種提升……極不正常。”
她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刀：“這種爆發，與玉佩的能量波動峰值完全吻合。並且在爆發結束後，你的身體各項指標迅速回落至遠低於正常值的虛弱狀態，伴有嚴重的肌肉溶解跡象和輕微腦震蕩症狀。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腎上腺素激增或潛能爆發現象，更像是……某種外部力量強行透支了你的生命潛能。”
林陽聽得冷汗涔涔。這女博士太可怕了！數據不會說謊！她幾乎把系統的臨時能力效果給分析出來了！他張了張嘴，想辯解，卻發現自己喉嚨幹澀得發不出聲音。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推開。
蘇陌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換了一身幹練的黑色運動裝，雙手插兜，斜倚在門框上。她的目光先是掃過病床上臉色慘白的林陽，然後落在了秦雪身上，最後定格在林陽那因爲緊張而微微起伏的胸口——玉佩的位置。
“秦博士，報告很精彩。”蘇陌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她邁步走了進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每一步都帶着無形的壓力。“結論呢？”
“結論是，”秦雪看向蘇陌，語氣依舊清冷，“他本人，或者他身上的玉佩，隱藏着巨大的、我們尚未理解的秘密。這種能量同源性和他身體的異常反應，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我建議……”
“建議研究的事，稍後再說。”蘇陌打斷了秦雪，徑直走到林陽的病床邊。她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那雙銳利的眼睛如同探照燈，帶着仿佛能穿透靈魂的審視和壓迫。
病房裏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林陽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跳出胸腔，在蘇陌的目光下，他感覺自己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
“林陽，”蘇陌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秦博士的報告你也聽到了。現在，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她微微俯身，距離近得林陽能看清她瞳孔中自己驚恐的倒影。
“這塊玉，”她的指尖隔着薄被，虛點在林陽胸口玉佩的位置，“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你，或者說，它，到底藏着什麼？”
巨大的壓力如同山嶽般壓下！林陽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坦白系統？玉佩的秘密？他不敢！他毫不懷疑，一旦說出超出這個世界理解的東西，等待他的絕不是研究，而是更可怕的後果——切片？囚禁？被當成怪物？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家…家傳的！”林陽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爲恐懼而嘶啞變形，“真的是我太爺爺傳下來的！我發誓！我從小戴着它！除了睡覺洗澡就沒摘過！我以前就是個爛賭鬼！我要知道它這麼神，我早他媽發財了，還用得着被高利貸追十條街嗎？！”他努力讓自己的眼神充滿恐懼、委屈和一種底層小人物的茫然無知，甚至因爲激動而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眼淚鼻涕都出來了，顯得無比狼狽和真實。
蘇陌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表演”，那雙銳利的眼睛仿佛要將他從裏到外剝開審視。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病房裏只剩下林陽壓抑的咳嗽聲和輸液管裏液體滴落的輕微聲響。
秦雪也沉默地看着，鏡片後的目光帶着科學家的冷靜觀察。
許久。
蘇陌直起身，臉上那冰冷的審視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難以捉摸的神色。她似乎接受了林陽的解釋，又似乎……只是暫時按下不表。
“行，家傳的，你不知道。”蘇陌的語氣恢復了平時的慵懶，但林陽能感覺到那慵懶下隱藏的銳利並未消失。“那昨晚在擂台上，突然會打拳了，也是玉佩顯靈？”
“可…可能是吧！”林陽趕緊順着台階下，捂着胸口咳嗽，“當時…當時我就感覺胸口燙得要命！然後…然後就感覺好像…好像有人抓着我的手在打？腦子一熱，就…就那樣了！打完就啥也不記得了！”他把責任全推給了玉佩的“靈異現象”。
“呵，”蘇陌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不再追問。她轉身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背對着林陽。
“既然玉佩這麼‘靈’，那你這個‘工具人’的價值，似乎比我想象的要高那麼一點點了。”她的聲音帶着一絲玩味，“養傷太浪費時間了。給你三天，三天後，傷沒好透也給我爬起來。”
林陽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蘇陌轉過身，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讓林陽頭皮發麻的弧度。
“城西，‘黑拳角鬥場’，下周有一場新人挑戰賽。贏了，獎金二十萬，直接抵扣你的債務。”她看着林陽瞬間瞪大的眼睛，慢悠悠地補充道，“輸了……醫療費你自己出，債務翻倍。”
地下黑拳？！獎金二十萬？！輸了債務翻倍？！
林陽眼前一黑，差點再次暈過去。這哪是任務？這分明是催命符！他剛想哀嚎。
蘇陌卻沒給他機會，她的目光再次掃過林陽胸口的玉佩，眼神深邃。
“好好‘養傷’，小弱雞。順便……跟你那塊‘顯靈’的玉佩好好溝通溝通。三天後，我希望能看到一個……更有價值的‘工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