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輕輕扯了扯主子衣袖,規規矩矩地福禮。
“奴婢見過二公子。”
傅謹暄帶着溫淺笑意:“不必拘着,都坐吧。”
他覺得,許是第二次被溫葶蘊這樣直白的誇,不似第一次反應那麼大,只心尖微微的動了動。
傅晚兒調皮地推着溫葶蘊坐到傅謹暄身邊,自己和香草坐一邊,若不是對面有個討厭鬼,簡直不要太完美。
溫子羨臉色也很難看,主要是覺得溫葶蘊方才的表現太過輕浮,讓他很丟臉。
溫葶蘊其實感覺到了,但她覺得自己沒錯呀。
奶娘說的,誇人的話就是要說出來,讓大家都開心才好。
反正每次奶娘和阿姐誇她看好,楚硯誇她聰明的時候,她都好開心。
她也想傅二公子開心。
所以,傅二公子會開心嗎?
溫葶蘊偷偷去看時,正好傅謹暄也在看她,頓時臉就熱了起來。
更沒想到的是,傅謹暄居然說:“蘊姑娘今日也很好看。”
這是實話,也是他之前斷然做不出的禮尚往來。
她臉很小,但五官柔和沒有瑕疵,一身素衣,未施粉黛,也未着金銀玉飾,幹淨清爽的裝扮很適合她。
溫葶蘊莞爾:“主要是因我上次太醜了的緣故。”
大方直率,甚是可愛。
傅謹暄唇角微微勾着,竟又問起:“月餅嚐了嗎?”
“嗯嗯,嚐了,很好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月餅,還有桂花酒,香甜可口,但我不知它會醉人,是以,和香草都喝醉了。”
溫葶蘊說着這些時,眉眼生動極了。
溫子羨卻緊繃了神經,生怕她說出和溫梓馨鬧架一事。
幸好她還算識相,並未說那些,而是傻傻地問:“二公子也吃了嗎?”
傅謹暄說:“我不喜甜,但也嚐了些。”
溫葶蘊:“那明年我學着做些鹹口的,我學東西很快的。”
傅謹暄靜了靜,說:“好。”
二人一來二去的說着很無聊的話,傅晚兒卻莫名流了一臉淚。
溫葶蘊目光正好望過來,愣愣地:“三姑娘怎麼了?”
傅晚兒扯着袖子擦臉,笑的比哭還難看。
“沒有呀,我很開心,我就是太開心了。”
溫子羨看着她這樣,心裏也莫名的不是滋味兒。
不一會兒,馬車便接近鬧市。
溫葶蘊目光往窗口掃了好幾次後,傅謹暄主動說:“可以把簾子撩起來看,這會兒應該可以看到很多花燈了。”
“可以嗎?”
溫葶蘊整張臉都是明亮的,傅謹暄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當然可以。”
其實在他看來,就像是哄小時候的傅晚兒那樣。
但在旁人看來,那便是浪漫又羞羞之舉。
傅晚兒和香草對視一眼,心裏哇哇直叫。
溫子羨更是意外的很。
早年,他和長姐也和傅家兄妹一起玩過。
傅謹暄對長姐向來禮數周全,從未有過這樣輕昵的舉動。
他納悶的是,這麼一個才貌皆無的黃毛丫頭,怎麼就能入傅謹暄的眼呢?
難不成真如溫梓馨所說,是做給他們看的?
得到準允,溫葶蘊迫不及待地撩開轎簾,伸出腦袋張望。
此時,街上已經亮起各式各樣的花燈,四處火樹銀花,熱鬧極了。
這就是外面的世界啊!
真的好大,好美,和她想象中天壤之別。
馬車無法進入鬧市中心,便停在一家酒樓。
原本的計劃是,傅謹暄在酒樓喝茶,由晉安帶着傅晚兒她們去逛逛,然後再一起上船遊湖放燈。
溫葶蘊不知,只乖乖地跟着傅謹暄的輪椅走。
直到傅晚兒來拉她時,她才問道:“二公子不去嗎?”
傅謹暄耐心說:“我在茶樓等你們,人多,你別跑快了。”
溫葶蘊立即收回看不夠的目光,“那我陪着二公子。”
沒有人比她更懂孤獨的滋味兒,二公子救她脫離苦海,她也要做盡力所能及的事,無論何時何地萬不可將他拋下。
見她態度十分堅決,傅晚兒也假裝道:“那好吧,我也不去了。”
傅謹暄:“……”
他有種被裹挾的感覺,但對上溫葶蘊那樣一雙純淨至善的眼睛,他連句重話都說不出口。
於是,他這個殘疾人也加入了人山人海中。
溫子羨主動幫忙推輪椅,也是借機想和傅謹暄說幾句話。
“我二姐,也就是梓馨,她心裏是有你的,事出無奈,她亦在煎熬中,你別記恨她。”
傅謹暄語聲淡淡:“我從未記恨她,也從未想用婚約捆綁任何人。”
溫子羨:“那我長姐溫葶蘊呢?你是真的想娶她嗎?”
傅謹暄:“是。”
“爲什麼?”
傅謹暄扭頭靜靜看他片刻,“子羨,你心裏沒有答案嗎?”
又何必問,有何意義?
溫子羨眼神躲閃了下,悶聲說:“溫家沒有你所想的那般不堪。”
他若不想娶,大不了把溫葶蘊重新送回到莊子上。
這麼多年都養着的,往後必然也會好好養着,畢竟是血親骨肉,就算冷落了些,不至於讓她活不下去。
傅謹暄無奈般搖了搖頭,“那便是我齷齪吧。”
二人再無話可說。
溫葶蘊倒是很乖,始終不離傅謹暄的輪椅,即便再好奇,也只是遠遠地張望。
漸漸地,傅晚兒心裏長出的翅膀也收了回去,一行人在擁擠中竟慢慢悠悠地逛起來。
但這個天地對溫葶蘊來說,實在是太新奇了。
她幾乎一直在問:“這是什麼?那是什麼?”
傅晚兒和香草就輪流給她解釋。
“這是香圓,可用來泡水喝,也可用來做香包。”
“那是香飲子,用各種花草熬制的茶飲。”
“那一排都是泥塑,是不是很可愛。”
“那些是繡品,那些人在雜耍……”
傅晚兒忍不住道:“你當真從來沒出過門嗎?”
“就算沒出過門,這些尋常物件普通人家都有,也沒見過嗎?”
溫葶蘊抿了下唇。
“我住的莊子,四處都刻有符咒,就一道門,日夜都有婆子值守,是出不去的。奶娘他們能進去看我,但帶的東西都要經過婆子們檢查……除了日常吃食和布衣還有花草外,旁的也不能。回京城時,婆子不許我露面,轎簾封的嚴實,下了馬車也得戴上帷帽,因而,確實是第一次見這樣廣闊又熱鬧的天地。”
傅晚兒不可思議:“爲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