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冰冷的淨化凝膠和胸口的“守”字石,如同兩座孤島,在業火與邪毒肆虐的污濁海洋中苦苦支撐着林默的意識。沉淵深處的褻瀆低語雖被守護石的光芒暫時逼退,但那億萬蟲豸嘶鳴般的回響,依舊在他靈魂的廢墟中縈繞不去,帶來持續的悸動與寒意。

他無法動彈,無法言語,如同靈魂被囚禁在瀕死的軀殼內。唯有感知,在劇痛的縫隙中艱難延伸。

他能“聽”到病房外壓抑的腳步聲、低沉的通訊器通話聲、還有……一種無形的、越來越沉重的緊張感。蘇晴他們已經出發了!目標——西郊第三化工廠地下!王宇的據點!那個被污血地圖標記、被沉淵存在視爲“食物”的巢穴!

他心急如焚!特勤九組?聽名字就知道是處理棘手事件的特殊部門,但面對王宇那詭異的邪術,面對可能存在的“吾主”,面對那被驚動的沉淵古老存在……他們真的能應付嗎?蘇晴……她會遭遇什麼?

就在他意識焦灼之際,一股新的、更強烈的悸動猛地穿透了守護石的光芒,狠狠撞入他沉寂的意識!

這一次,並非來自沉淵的褻瀆,而是來自……孽鏡筆!

那支被他死死攥在右手中、被污染得如同毒瘤般的筆,此刻正劇烈地震顫!不是痛苦的哀鳴,而是一種……貪婪的共鳴!嵌入筆身的邪異吊墜,那核心的晶體裂紋處,污濁的暗紅光芒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脈動着!一股冰冷、滑膩、充滿了污穢歡愉的意念,正通過那絲試圖鑽入筆身深處的污穢血氣,源源不斷地傳遞回來!

畫面!扭曲、破碎、如同隔着污血玻璃的畫面,強行灌入林默的感知!

畫面一: 幽深、潮溼、彌漫着濃烈鐵鏽和化學藥劑腐敗氣味的地下空間。巨大的、早已廢棄的化工反應罐如同沉默的巨獸骸骨。地面上,用暗紅發黑、仿佛凝固血液的物質,繪制着一個巨大、復雜、令人頭暈目眩的邪惡法陣!法陣的核心,矗立着一座由白骨和廢棄金屬堆砌而成的褻瀆祭壇!祭壇頂端,供奉着一塊拳頭大小、不斷蠕動、散發着濃鬱暗紅光芒的腐肉團塊!那正是污穢力量的源頭!

畫面二: 王宇!他跪在祭壇前,臉色慘白如鬼,左手掌心那道自殘的傷口依舊在流淌着粘稠的暗紅污血,匯入地面的法陣。他口中念念有詞,神情狂熱而扭曲。林默“看”到他胸前已布滿裂紋,光芒黯淡的吊墜正懸浮起來,對準祭壇頂端的腐肉團塊,似乎在……獻祭自身最後的精血和聯系,試圖修復或取悅它!

畫面三: 祭壇周圍的地面法陣,暗紅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突然,法陣邊緣的幾處符文猛地亮起!伴隨着幾聲壓抑的悶哼和驚恐的尖叫!幾個模糊綁着的人影被無形的力量拖入法陣,他們的身體如同蠟燭般融化,血肉和靈魂被法陣貪婪地吸收,化作精純的污穢能量涌向祭壇頂端的腐肉團塊!那團塊如同心髒般劇烈搏動了一下,散發出更強烈的邪異波動!

畫面四: 祭壇後方最深沉的陰影裏,一個扭曲、龐大、難以名狀的暗影輪廓,在污穢能量的滋養下,正緩緩地……蠕動、凝聚!一股比王宇強大十倍、百倍、充滿了貪婪、混亂與絕對支配意志的意念,如同粘稠的黑暗,正從那暗影中彌漫開來!“吾主”……或者“吾主”的投影……正在降臨!

畫面五: 就在這邪惡儀式進行到高潮,那龐大暗影即將完全凝聚的瞬間——祭壇空間的入口處,猛地爆發出一陣刺眼的白光和劇烈的能量沖擊!隱約可見穿着黑色特戰服、手持散發着高頻能量脈沖特殊裝備的身影!是蘇晴和特勤九組!他們強攻進來了!激烈的交火,能量光束與污穢法術的對撞,瞬間爆發!

“呃!”林默的意識因強行接收這污穢畫面而劇痛,靈魂仿佛被無數污穢的利爪撕扯!孽鏡筆的震顫更加劇烈,筆身內那絲污穢血氣如同嗅到血腥的螞蟥,瘋狂地朝着他緊握筆身的右手虎口鑽去!暗紅的血線已經蔓延過了手腕,正沿着手臂內側的血管,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所過之處,皮膚下的血管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暗紅凸起,帶來冰冷刺骨的麻痹感和……詭異的吸引力!仿佛這血線,正在他的身體裏,爲王宇的祭壇、爲那降臨的“吾主”暗影、甚至……爲沉淵深處的飢餓存在——鋪設一條通道!

更可怕的是,胸口那枚“守”字石的光芒,在孽鏡筆的劇烈共鳴和體內污穢血線的侵蝕下,竟開始劇烈地閃爍、黯淡!那溫暖堅定的守護意念,正被冰冷的污穢瘋狂沖擊!

不…能…讓…它…們…得…逞…

林默的靈魂在業火和污染中發出無聲的嘶吼!蘇晴他們闖入了魔窟!他自己正在被污染侵蝕,成爲連接邪惡的橋梁!而沉淵的低語,似乎也在回應祭壇的污穢波動,變得更加清晰、更加飢渴!

就在這時,一股更強烈的悸動,並非來自筆或祭壇,而是來自靈魂深處——來自那個被他以誓言暫時安撫在沉淵的亡魂——李強!

孽鏡筆被污染,無常殿聯系微弱,沉淵封印鬆動!李強那被污濁暗紅侵蝕的靈魂,在祭壇污穢力量的強烈共鳴和沉淵古老存在的蘇醒低語雙重刺激下,徹底狂暴了!鎖鏈崩斷的幻聽在林默意識中炸響!李強那充滿了無盡怨毒、被污染扭曲的咆哮,穿透了沉淵的壁壘,如同來自地獄的喪鍾,狠狠撞在林默的靈魂上:

公…道!你…的…誓…言!失…敗!趙…大…富…死…於…詛…咒!我…要…償…還!所…有…人…都…得…死!包…括…你!林…默!

李強,掙脫了!至少是部分掙脫了沉淵的束縛!那被污染的怨魂,帶着對林默“失敗”誓言的滔天恨意,正循着孽鏡筆的污染血線和祭壇的污穢召喚……沖向了現實!目標——西郊化工廠地下祭壇!或者……是任何它感知到的、與污穢相關、與林默相關的活物!

絕望!前所未有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林默!

祭壇的“吾主”暗影在降臨!

李強的污染怨魂在掙脫!

他體內的污穢血線在蔓延!

守護石的光芒在黯淡!

蘇晴和特勤九組在邪窟中激戰!

所有恐怖的線頭,即將在西郊化工廠地下那個褻瀆的祭壇前……轟然交匯!

就在這意識即將被絕望徹底吞噬的瞬間,林默的靈魂深處,那枚守護石的光芒雖黯淡,卻並未熄滅!在那微弱卻堅韌的金光映照下,他“看”到了——不是畫面,而是一段被業火和污染塵封、此刻卻在至暗時刻被“守”字石力量牽引出來的……記憶碎片!

記憶碎片中:

一個溫暖的手掌,輕輕地將一枚觸手溫潤的白色鵝卵石放在年幼的他手心。那雙手……纖細,帶着醫院消毒水的味道,無名指上戴着一枚樸素的銀戒……是母親的手!

母親溫柔卻帶着一絲憂慮的聲音響起:“小默…這塊石頭,是媽媽在老家河邊撿的…找村裏的老阿公刻了個‘守’字…它能…守住心裏的光…再黑的路…也別怕…”

畫面模糊,母親的臉被刺眼的車燈光芒吞噬…然後是劇烈的撞擊聲…破碎的玻璃…溫熱的液體濺在臉上…以及…在昏迷前,母親用盡最後力氣,將那枚染血的“守”字石,塞進了他緊握的小手裏…

“媽……媽……”林默的靈魂發出無聲的泣血呼喚。

守護石……是母親留給他最後的守護!是她在生命最後一刻,用最後的力量,爲他刻下的“心光”!

這遲來的、血色的記憶,如同最後一點星火,點燃了林默瀕臨熄滅的意志!

守住…心裏的光…

母親的囑托在靈魂中回蕩。

再黑的路…也別怕…

哪怕業火焚身!哪怕邪毒蝕骨!哪怕沉淵將傾!哪怕化身惡鬼!

他猛地將殘存的所有意志、所有不甘、所有屬於“判官”的冰冷決絕,以及那份源自母親守護的溫暖力量,瘋狂地壓向胸口那枚“守”字石!同時,他的意念,帶着以靈魂爲燃料的決絕,狠狠地“撞”向手中那支被污染、血線蔓延的孽鏡筆,撞向那正在他體內瘋狂蔓延的污穢血線!

以…判官…之名!

以…吾魂…爲祭!

此身…可墮!此心…永守!

污穢…不得…染吾心光!邪魔…休想…斷吾誓言!

沉淵…之魂·李強!給…我…回來!

這不是審判!不是超度!而是以自身即將被污染墮落的軀殼爲牢籠,以母親留下的“守心”之誓爲鎖鏈,強行錨定那掙脫沉淵、撲向現實的污染怨魂——李強!同時,也試圖禁錮體內那正在搭建污穢通道的血線!

“嗡——!!!”

孽鏡筆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混亂而淒厲的嗡鳴!筆身內污穢的暗紅光芒與守護石最後爆發的淡金光芒激烈對撞!林默整個右臂,那蔓延的暗紅血線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過,瞬間凸起、沸騰!帶來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胸口“守”字石滾燙欲焚!

一股無形的、帶着悲壯守護與絕望禁錮的意念洪流,如同逆向的流星,循着那污穢血線和對李強的契約聯系,狠狠撞向了西郊化工廠地下那污穢的祭壇,撞向了正掙脫沉淵的李強怨魂!

化工廠地下祭壇。

正在凝聚的龐大暗影猛地一滯!

狂暴沖向現實的李強怨魂發出一聲困惑而憤怒的尖嘯!

王宇驚愕地抬頭!

正在激戰中的蘇晴等人也瞬間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悲愴的氣息掃過!

林默的身體在病床上劇烈抽搐!包裹右臂的淨化凝膠瞬間被染成暗紅,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連接的所有儀器警報聲飆升至頂峰!他猛地噴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發着濃烈硫磺惡臭的污血!

而在他緊握孽鏡筆的右手虎口位置,那蔓延的暗紅血線盡頭,在守護石光芒與污穢力量激烈交鋒的漩渦中心,一個極其微小、卻散發着不祥禁錮氣息的暗紅符文,如同烙印般,悄然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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