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散的效果比想象中更驚人。張建國借着水窪端詳自己的新面孔——蠟黃的膚色,下垂的眼角,連鼻型都變成了蒜頭鼻,活脫脫一個病癆鬼模樣。
"連氣息都變了..."他活動了下臉部肌肉,觸感真實得可怕。
柴房外,追兵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張建國耐心等待了半個時辰,確認安全後才溜出來。青鬆鎮已經宵禁,街道上除了巡邏的玄冥宗弟子空無一人。
借着夜色的掩護,他貼着牆根向北摸去。越往北走,建築越破敗,最後連石板路都變成了泥濘土路。空氣中彌漫着腐臭和草藥混合的怪味,遠處隱約可見幾簇飄忽的鬼火——亂葬崗到了。
"前輩?"張建國壓低聲音呼喚,回應他的只有夜梟淒厲的啼叫。
亂葬崗上墳包雜亂無章,不少已經被野狗刨開,露出森森白骨。張建國小心避開地上的碎骨,突然注意到一座無字碑前擺着三根點燃的白蠟燭,擺成三角形。
"陣法?"他蹲下身細看,發現蠟燭中間放着一塊熟悉的玉佩——正是白天藥鋪櫃台上的鎮紙!
"還算機靈。"老者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張建國猛地轉身,只見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三步之外,手中提着一盞幽綠的燈籠。
"前輩..."
"跟我來。"老者轉身走向墳地深處,"別踩到紅繩。"
張建國這才注意到地上縱橫交錯地布滿了幾乎透明的紅線,稍不留神就會碰到。他跟着老者七拐八繞,最後停在一座格外高大的墳包前。
老者從懷中掏出一把骨制鑰匙,插入墓碑上的一個小孔。隨着"咔噠"輕響,墳包側面無聲滑開一道暗門。
"進來。"
門後是一條向下的石階,潮溼陰冷。張建國猶豫了一瞬,還是跟了進去。暗門在身後自動關閉,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老者手中的綠燈籠。
"不用緊張。"老者頭也不回地說,"若想害你,白天在藥鋪就可以動手。"
石階盡頭是一個寬敞的地下室,四壁擺滿了藥櫃和古籍。中央一張石桌上攤開着幾張古舊地圖,其中一張赫然標注着"太虛秘境"四個字!
"坐。"老者指了指角落的木凳,自己則從藥櫃取出一包草藥開始研磨,"手伸出來。"
張建國警惕地看着他:"前輩究竟是誰?"
"李長青,青雲宗第三百七十二代弟子。"老者頭也不抬地說,"當然,那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張建國渾身一震:"您也是..."
"當年玄冥宗第一次攻打青雲宗時,我奉命潛伏。"李長青將藥粉倒入茶壺,沖了兩杯茶,"喝吧,能緩解易容散的副作用。"
茶香清冽,張建國淺嚐一口,頓覺面部緊繃感減輕不少。他放下茶杯,問出最關鍵的問題:"前輩爲何要幫我們?"
"兩個原因。"李長青豎起兩根手指,"第一,青雲祖師對我有救命之恩;第二..."他眼中突然閃過一道精光,"我在你身上感應到了太虛令的氣息。"
張建國下意識按住胸口,那裏確實藏着令牌。
"不必緊張。"李長青啜了口茶,"我守在這裏六十年,就是爲了等太虛令主出現。"
他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泛黃的筆記:"根據我的調查,太虛秘境每甲子開啓一次,入口就在亂葬崗下的古墓中。下次開啓時間是..."他翻到某一頁,"七日後子時。"
張建國接過筆記,上面詳細記錄了李長青這些年的調查結果。太虛秘境共分九層,每層都有不同的考驗和機緣。而最關鍵的第九層,據說藏着能對抗玄冥宗的秘密武器。
"爲什麼是我?"張建國合上筆記,"前輩自己爲何不去?"
"年齡。"李長青苦笑,"秘境限制,三十歲以上不得入內。我今年八十七了。"他頓了頓,"而且...我需要你幫我找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我女兒的魂魄。"李長青聲音突然沙啞,"四十年前,她爲探查秘境秘密貿然進入,再沒出來...我只求你能帶回她的一縷殘魂,讓我有機會超度..."
張建國默然。他想起了青雲宗覆滅時慘死的同門,想起了墜崖前看到的火光,緩緩點頭:"我盡力而爲。"
"多謝。"李長青長舒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這是我這些年整理的秘境資料,包括已知的機關陷阱。另外..."他猶豫片刻,從頸間取下一枚銅錢大小的骨牌,"這是'替死符',關鍵時刻能擋一次致命攻擊。"
張建國鄭重接過,突然想到什麼:"前輩,我還有個同伴..."
"那個小丫頭?"李長青搖頭,"她恐怕有麻煩了。玄冥宗在客棧沒抓到人,已經封鎖了全鎮搜查。"
張建國霍然起身:"我得去找她!"
"坐下!"李長青厲喝,"你現在出去就是送死!那丫頭既然能從青雲宗覆滅中活下來,自有她的本事。"
見張建國仍不放心,他嘆了口氣:"我已經派人去打探消息了。天亮前會有回音。"
......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李長青忙着配藥,張建國則翻閱那些古籍。其中一本《玄冥志異》引起了他的注意——裏面記載了玄冥宗的起源。
"仙尊,這上面說玄冥宗創派祖師'玄冥子'是青雲祖師的師弟?"
"哼,叛徒還差不多。"逆天仙尊的聲音恢復了些許活力,"當年青雲子和玄冥子同時發現太虛秘境,玄冥子貪圖其中一件魔器,暗中勾結外人偷襲青雲子..."
張建國正想細問,地下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跌跌撞撞地沖進來,右臂鮮血淋漓。
"師父!不好了!"少年喘着粗氣,"那姑娘被關進了鎮守府地牢,三天後要當衆處決!"
"什麼罪名?"李長青沉聲問。
"說是...青雲宗餘孽..."少年看了眼張建國,"還有個更糟的消息,玄冥宗二長老'血手人屠'親自來了,說要監督行刑..."
李長青臉色大變:"血手人屠?那可是元嬰期老怪!"
張建國握緊了拳頭。元嬰期,比現在的他高出整整兩個大境界!正面對抗毫無勝算。
"處決具體什麼時間?"
"三日後午時,鎮中心廣場。"少年答道,"聽說要殺雞儆猴..."
張建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向李長青:"前輩,鎮守府地牢可有辦法潛入?"
"難。"李長青搖頭,"那裏有陣法守護,硬闖必死無疑。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成爲囚犯。"李長青苦笑,"但進去容易出來難。"
張建國沉思片刻,突然問道:"前輩可會煉制'龜息丹'?"
"會倒是會..."李長青一愣,"你想假死越獄?不行!地牢死囚都要經過驗屍,瞞不過去。"
"不是假死。"張建國眼中閃過決然,"是真死。"
......
三日後,正午。
青鬆鎮中心廣場人山人海,幾乎全鎮百姓都被驅趕來看行刑。高台上,林小蝶被鐵鏈鎖在刑架上,面容憔悴但眼神倔強。她臉上還帶着易容後的模樣,但右手傷口暴露了身份。
台下前排,一個滿臉橫肉的獨眼壯漢大馬金刀地坐着,正是血手人屠。他身旁站着青鬆鎮鎮守和一衆玄冥宗弟子。
"午時到!"隨着一聲高喝,劊子手舉起鬼頭刀。
血手人屠突然抬手:"慢着。"他站起身,踱到林小蝶面前,"小丫頭,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說出張建國的下落,我饒你不死。"
林小蝶冷笑一聲:"呸!"
一口帶血的唾沫正中血手人屠面門。全場瞬間死寂。
"好...很好..."血手人屠緩緩擦掉唾沫,獨眼中凶光畢露,"給我凌遲處死!一刀不許少!"
劊子手換了把小刀,正要動手,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住手!"
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擠出人群,正是易容後的張建國!他高舉雙手:"放了她!我才是你們要找的張建國!"
全場譁然。血手人屠眯起獨眼:"證明給我看。"
張建國扯下易容面具,露出本來面目:"夠了嗎?"
"師兄不要!"林小蝶在刑架上拼命掙扎,"快跑啊!"
血手人屠哈哈大笑:"有情有義,我喜歡!"他大手一揮,"兩個一起拿下!"
十幾名玄冥宗弟子一擁而上,將張建國五花大綁押上高台。
"現在,讓我們玩個遊戲。"血手人屠獰笑着抽出佩刀,"二選一,你們誰先死?"
張建國與林小蝶對視一眼,突然笑了:"我們選...第三個選項!"
話音未落,他口中突然射出一道寒光!藏在舌下的"透骨釘"直取血手人屠咽喉!
"雕蟲小技!"血手人屠不屑地揮手格擋。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張建國猛地咬碎藏在後槽牙中的龜息丹,同時用密語傳音:"閉氣!"
林小蝶雖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刻屏住呼吸。下一秒,張建國全身毛孔滲出鮮血,氣息瞬間斷絕!
"什麼?"血手人屠一愣,隨即暴怒,"想死?沒那麼容易!"
他一把抓向張建國的"屍體",卻見那具身體突然"砰"地炸成一團血霧!劇毒的血霧瞬間籠罩整個高台,離得最近的幾名玄冥宗弟子慘叫倒地,皮膚迅速潰爛。
"血影遁?!"血手人屠又驚又怒,揮袖驅散血霧,卻發現刑架上的林小蝶也不見了蹤影!
"給我搜!全鎮戒嚴!"暴怒的吼聲響徹雲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鎮北亂葬崗地下密道,李長青的徒弟背着昏迷的林小蝶狂奔,張建國則面色慘白地跟在後面。他右胸插着半截短箭,每跑一步都留下血腳印。
"快到了..."少年指着前方微光,"師父在等..."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從天而降,攔住去路!
"跑啊,怎麼不跑了?"來人正是滿臉橫肉的獨眼壯漢——血手人屠!他陰森森地笑着,"區區血影遁的障眼法,也想騙過本座?"
張建國將少年護在身後,強撐着站直身體:"你的目標是我,放他們走。"
"現在知道求饒了?"血手人屠一步步逼近,"晚了!本座要當着你的面,把這小丫頭..."
狠話說到一半,他突然臉色大變,猛地抬頭看向天空:"誰?!"
原本陰暗的密道頂部突然亮如白晝,三輪明月虛影憑空出現!月光凝聚成束,精準命中血手人屠!
"啊!太虛...月華..."這位元嬰老怪竟連一招都沒接下,就被月光凍成冰雕!
月光中,白衣女子的身影若隱若現。她看了眼重傷的張建國,輕嘆一聲:"七日之約未到就弄得如此狼狽...進來吧。"
一道月光卷起三人,瞬間消失在密道中。只留下血手人屠的冰雕,在黑暗中逐漸龜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