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個月的時間在汗水、刀光與緊繃的神經中飛速流逝。當昂熱校長宣布“休整周”結束,並決定親自帶隊前往長江三峽執行終極任務時,卡塞爾學院這座戰爭機器的齒輪再次高速轉動起來。這一次,目標明確——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宮殿,以及終結這位君主的傳說。

“……根據葉勝和亞紀上次的測繪,青銅城入口的坐標已經修正,內部結構圖也更新了,”曼斯的聲音低沉有力,手指在平板電腦上劃過復雜的線條,“但核心區域的機關變化莫測,上次的路徑未必可靠。”

曼施坦因教授推了推金絲眼鏡,眉頭緊鎖:“龍王諾頓的宮殿,即便是廢棄的,也絕非善地。校長,您確定要親自下潛?”他看向昂熱,眼神裏充滿不贊同。

昂熱微微一笑,端起侍者遞上的紅茶,優雅地抿了一口:“當然了,曼施坦因教授,況且,”他目光掃過甲板另一端正在認真聽葉勝、酒德亞紀講解青銅城內部細節的凱撒、諾諾、零以及一衆學生會精英,“給年輕人做個榜樣也是必要的。”

不遠處,凱撒神情專注,金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不時提出關鍵問題。

諾諾站在他身邊,眼神銳利,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雌豹。

零則安靜地站在人群邊緣,冰藍色的眼眸望向深邃的江面,仿佛能穿透水流,直視那座沉睡的水下之城。

葉勝和酒德亞紀作爲“前輩”,詳細描述着青銅城的詭異、以及那無處不在的致命機關。

而這場即將展開的大戲的主角之一,S級路明非,此刻卻顯得格格不入。他獨自一人坐在船尾的甲板邊緣,屁股下墊着不知哪裏找來的破舊救生圈,手裏握着一根簡易的魚竿,魚線垂入翻涌的江水中。他戴着頂遮陽草帽,帽檐壓得低低的,嘴裏還叼着一根草莖,一副悠然自得、等待魚兒上鉤的閒散模樣,仿佛即將進行的不是深入龍潭虎穴的生死任務,而是一次輕鬆的江邊野釣。

路明非口袋裏的手機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他不動聲色地摸出來,飛快瞥了一眼屏幕。是老唐的消息:

[老唐]:“參孫的人形模樣超可愛!他留下的龍形軀體前幾天被我煉制成了傀儡,隨時可以開演。我和康斯坦丁在城裏躺好了,瓜子可樂已備齊,等你信號!”[附一張模糊的青銅城內部自拍,隱約可見兩個靠在一起的人影]

路明非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手指迅速敲擊:

[路明非]:“OK!演員就位,立刻開始。”

路明非收起手機,目光卻精準地投向艦橋旁的昂熱。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路明非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昂熱校長端着紅茶的手微微一頓,隨即臉上浮現出一抹了然於胸的微笑,他優雅地抿了一口紅茶,仿佛真的只是品味着茶香。

就在這時——

轟隆!!!

船體右側的江面如同投入了重磅炸彈,猛地炸開!一道巨大的、覆蓋着古銅色厚重鱗片的身影破水而出,帶起沖天的水柱!冰冷的江水如同暴雨般澆在甲板上所有人身上!

龍侍“參孫”!猙獰的頭顱高昂,熔金般的豎瞳不帶絲毫感情地掃視着摩尼亞赫號上渺小的人類。它龐大的身軀遮蔽了部分陽光,在甲板上投下令人窒息的陰影。

“敵襲!龍侍!最高警戒!”曼斯教授的吼聲如同炸雷,瞬間點燃了甲板!

“開火!”

“目標頭部!火力覆蓋!”

早已嚴陣以待的學生會精英們反應迅捷。重機槍的咆哮、煉金穿甲彈撕裂空氣的尖嘯瞬間壓過了江水的轟鳴!密集的彈幕潑灑向那巨大的龍首!

叮叮當當!火星四濺!

然而,足以洞穿坦克裝甲的特制彈藥打在龍侍厚重的古銅色鱗片上,竟只留下淺淺的白痕,如同雨點打在岩石上!龍侍甚至連頭都沒有偏一下,那冰冷的豎瞳裏似乎閃過一絲……呆板?它只是機械地維持着破水而出的姿態,任由彈雨洗禮。

“該死!鱗片太厚了!”凱撒怒吼,手中的沙漠之鷹咆哮着,但大口徑煉金子彈同樣無功而返。

“它的動作……有點奇怪?”諾諾敏銳地察覺到一絲違和。

“我們的攻擊完全沒有效果!”一位學生會精英咬着牙喊道。

就在衆人火力稍歇的瞬間,一道銀灰色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般從駕駛室艙門射出!昂熱校長!他快得超越了人類的視覺極限,身形在空中幾個輕巧的折轉,如同優雅的雨燕,精準無比地落在了巨龍寬闊、布滿鱗片的脊背上!手中的折刀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校長!”衆人驚呼。

巨龍似乎被激怒了(實則是老唐在青銅城裏操控着傀儡軀體),猛地扭動身軀,試圖將背上的“蟲子”甩下去。它粗壯的尾巴帶着萬鈞之力狠狠掃向船體,掀起滔天巨浪!船身劇烈搖晃,甲板上的人站立不穩。

然而,昂熱校長如同腳下生根,任憑巨龍如何翻滾、甩動,他的身體都隨着巨龍的節奏起伏,穩穩地釘在它的背上。他手中的折刀化作一片銀色的幻影,如同疾風驟雨般刺向巨龍的鱗甲縫隙!

“鐺!鐺!鐺!鐺!”

密集的金鐵交鳴聲如同驟雨打在鐵皮屋頂!每一次刺擊都精準無比,帶着凌厲的殺意。火花在刀刃與鱗片間迸射!

曼施坦因教授緊張地看着,手心全是汗:“校長的刀法……還是如此凌厲!”

然而,只有昂熱和路明非、零知道,這具軀殼內部早已是空蕩蕩的煉金傀儡,沒有血肉,沒有神經,這些看似致命的攻擊,不過是徒勞地在堅硬的“外殼”上留下更深的刻痕罷了。

昂熱只是在“表演”,表演一位傳奇屠龍者的英勇與強大,當然他也不是表演給他的學生們看,而是表演給那些沒有在這場戰場的人看。

“吼——!”巨龍似乎被徹底激怒(老唐操控着加大了動作幅度),它猛地一個甩尾,巨大的力量並非直接攻擊昂熱,而是故意將他“送”向摩尼亞赫號的方向!

昂熱校長借力騰空,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落向甲板!

“校長小心!”有人驚呼。

一直看似在看戲的路明非,此刻卻動了。他如同瞬移般出現在昂熱落點附近,準確地伸出手臂,穩穩地扶住了校長落下的身形。動作流暢自然,仿佛排練過無數次。

“謝謝,明非。”昂熱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語氣輕鬆得仿佛剛晨跑歸來,臉上甚至帶着一絲意猶未盡的微笑。

路明非收回了扶着昂熱的手,搖搖頭,目光投向那依舊在江水中翻騰咆哮的龍侍傀儡,語氣帶着一絲玩味:“校長,熱身時間結束了。”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路明非彎腰,提起了那個他一直放在腳邊、毫不起眼的沉重金屬刀匣——七宗罪!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殷紅的血珠滴落在刀匣冰冷的表面。

嗡——!

一聲低沉、詭異、仿佛來自遠古深淵的心髒搏動聲,瞬間傳遍了整個摩尼亞赫號!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髒之上!船上的學生們臉色瞬間煞白,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恐懼攫住了他們,仿佛被無形的巨獸盯上,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那……那是什麼聲音?!”一個學生會精英捂着胸口,聲音顫抖。

路明非無視了衆人的驚恐。刀匣表面暗金色的紋路如同活過來般流轉,活靈被他的龍血徹底激發!他手指在刀匣某處一拉,“咔嚓”一聲輕響,一柄修長、筆直、刃口閃爍着幽冷寒光的唐橫刀被抽出——七宗罪·嫉妒!

當嫉妒出鞘的刹那,一股凜冽的殺氣瞬間彌漫開來,連陽光都仿佛黯淡了幾分。

“路……路明非師兄!需要我們如何配合你?”一名學生會精英鼓起勇氣喊道。

路明非緩緩閉上雙眼。當他再次睜開時,那雙平日裏帶着點憊懶或戲謔的眼眸,已被熾烈如熔金、威嚴如神祇的黃金瞳所取代!冰冷、霸道、俯瞰衆生!

他看都沒看發問者,只是淡淡地吐出幾個字,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江風和遠處的龍吼:

“走開就行。”

他頓了頓,補充道,語氣帶着一種理所當然的漠然:

“別礙事,我怕不小心傷了你們。”

話音未落,路明非的身影已從原地消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下一瞬,他已出現在船舷之外,懸浮在距離水面數米的空中!狂風卷起他的衣角,手中的嫉妒長刀斜指下方翻騰的巨龍!

“言靈·風王之瞳!”有人認出了懸浮的奧秘。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盯着那孤懸江面、直面巨獸的身影。

唯獨昂熱校長,不知何時又從侍者手中接過了那杯紅茶,悠閒地吹了吹熱氣,另一只手則愜意地把玩着他那柄傳奇的折刀,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彩的戲劇。

路明非懸浮於空,黃金瞳鎖定了下方機械咆哮的龍侍傀儡。他明白,這只是一具被老唐遠程操控的空殼,真正的夥伴早已化作人形。

他緩緩抬起左手,拇指與食指相扣,對着虛空,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啪!”

伴隨着響指聲,奇異的一幕出現了。路明非腳下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幹,形成了一個微型的、肉眼可見的漩渦!同時,一層若有若無、流轉着古老青銅色光芒的虛幻書頁影像,在他身周一閃而逝!

“以血爲契,掠汝之能!”路明非口中低吟出古老而晦澀的音節。

就在他念誦咒文的同時,他再次打響了第二個響指——這一次,是食指與中指相扣!

“啪!”

狂暴熾熱的火焰憑空而生!並非從刀身燃起,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纏繞上嫉妒那冰冷的刀鋒!深紅色的君焰熊熊燃燒,將空氣灼燒得扭曲變形,散發出恐怖的高溫!火焰在刀身上吞吐不定。

“言靈·君焰?!怎麼可能?!”曼施坦因教授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失態地驚呼,“他剛剛才用了風王之瞳!一個人怎麼可能同時發動兩個言靈,而且是兩個不同元素的言靈。”

曼施坦因的世界觀受到了第一次劇烈沖擊。

然而,路明非的動作並未停止!

他第三次抬起了手,這一次,是食指與無名指相扣,打出了第三個響指!

“啪!”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光效果,然而路明非自身的身影在衆人眼中陡然變得模糊、迅捷了數倍!言靈·時間零!

“時……時間零?!!”曼施坦因教授徹底傻了!他如同被雷擊中,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立不穩,臉上的表情已經不是震驚,而是徹底的崩塌和茫然!

“三個……三個言靈?同時發動?這……這絕對不可能!”曼斯坦因木訥的地喃喃自語,金絲眼鏡滑到了鼻尖也渾然不覺。

“沒什麼不可能的,我親愛的曼施坦因。”昂熱校長那優雅而略帶磁性的聲音適時響起,如同給混亂的現場注入了一絲鎮定劑。他品了一口紅茶,眼神饒有興致地看着空中如同神魔般的身影。

“那是言靈·伊西切爾之頁。”昂熱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一個豎起耳朵的人耳中,“序列號101,位於鏡瞳100號之上。”

“伊西切爾之頁?”曼施坦因艱難地重復着這個名字,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

“沒錯。”昂熱啜飲了一口紅茶,目光依舊鎖定着戰場,“以瑪雅神話中執掌《命運之典》的醫療與魔法女神伊西切爾命名。這個言靈的本質,是‘盜取’與‘短暫持有’。”

昂熱放下茶杯,如同在課堂上講解一個深奧的課題:

“伊西切爾,瑪雅神話中的醫療與魔法女神,執掌《命運之典》,司職‘抄錄神權’與‘焚毀悖逆’。‘頁’,則象征着這種復刻能力的短暫時效性,如同從古籍上撕下的書頁,短暫持有後終將化爲灰燼。”

“它與鏡瞳雖然都是復制性言靈,卻有本質區別。”昂熱的目光掃過依舊處於石化狀態的曼施坦因,“就像時間零與刹那,有人追求極致的爆發,有人則掌控時間的流速。”

“鏡瞳的核心是‘解析’,需要直視目標眼睛,理解其能力的構造,再進行模仿復制,復制範圍更廣,甚至包括知識和技巧。”

昂熱伸出修長的手指,在空中虛點:

“而伊西切爾之頁,更強調‘掠奪’權柄本身。它無需任何接觸,只需目標在其半徑五十米的領域範圍內,就能自動拓印目標擁有的言靈能力,將其如同書頁般撕下。將其獲得的言靈刻印在使用者的雙手十指之上,化爲皮膚表面浮現的青銅經卷紋路。每一道紋路,便代表一種暫時持有的權能。”

昂熱頓了頓,看着空中路明非雙手皮膚上隱約流轉的青銅色光紋:

“發動時,打響指便是鑰匙。用哪根手指打響指,便釋放哪根手指上儲存的言靈。當然,這只是他個人習慣的預告,並非必須。至於威力嘛……”昂熱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恒定在原本言靈的50%,且無法復制龍王級別的言靈。每一種復制的言靈,不使用則可永久儲存於‘頁’上,一旦使用,其權限便只有24小時,如同被撕下的書頁,時限一到,自動化爲灰燼,需要再次掠奪才能使用。若儲存槽位(上限10種)已滿,則需要主動清除舊紋路才能容納新力量。”

昂熱看着曼施坦因依舊震驚到茫然的臉,做了個精妙的比喻:“你可以理解爲,鏡瞳是深入理解後自主掌握的知識,而伊西切爾之頁,則是從別人書架上強行撕下幾頁珍貴的孤本,只能在限定時間內翻閱,無法真正擁有,且書頁終將自毀。”

就在昂熱解釋完畢的瞬間,懸浮在時間零領域內的路明非動了!

三種言靈的力量在他身上完美交織:

風王之瞳· 讓他如履平地,懸停空中。

時間零·將周圍的一切放慢,爲他提供了近乎絕對的掌控力。

君焰·使狂暴的火元素被完美約束,凝聚在嫉妒那狹長鋒銳的刀鋒之上!

“吼——!”龍侍傀儡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發出更加狂躁但依舊透着機械感的咆哮,巨大的利爪抓向路明非。

路明非的黃金瞳中燃燒着冰冷的火焰。他無視了那抓來的巨爪,身體在空中做出一個違背物理常識的急速變向,如同鬼魅般繞到了龍侍相對脆弱的脖頸側後方!

“斬!”

一聲低喝,並非咆哮,卻蘊含着斬斷一切的意志!

燃燒着君焰的嫉妒長刀,在時間零的加速下,化作一道撕裂空間的赤金雷霆!

嗤啦——!!!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巨響,只有一聲如同熱刀切過牛油般的、令人牙酸的銳響!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那覆蓋着厚重古銅色鱗片、硬抗了無數煉金穿甲彈的龍侍脖頸,被這道赤金雷霆輕而易舉地斬開!巨大的頭顱與身軀的連接處,出現了一道平滑如鏡、邊緣被君焰灼燒得焦黑碳化的巨大切口!

龍侍那猙獰的頭顱,帶着熔金豎瞳中最後一絲呆滯的光芒,脫離了龐大的身軀,轟然砸落江面,濺起沖天的浪花!無頭的龍軀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傷口處沒有鮮血噴涌,只有大量暗沉的、如同石油般的粘稠物汩汩流出,迅速染黑了周圍的江水,隨即也緩緩沉入江底,只留下巨大的漩渦和彌漫開來的、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

江風依舊吹拂,陽光依舊明媚。摩尼亞赫號的甲板上,卻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路明非懸浮在空中的身影,緩緩收刀。嫉妒刀身上的君焰無聲熄滅,時間零的領域消散,風王之瞳的力量也悄然收回。他手指上那流轉的青銅色經卷紋路也隨之隱沒。

路明非如同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身形一動,輕飄飄地落回甲板,將嫉妒精準地插回七宗罪刀匣。

“啪嗒。”刀匣合攏,那詭異的心跳聲也隨之消失。

路明非拍了拍手,仿佛撣去不存在的灰塵,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甲板和呆若木雞的衆人,最後落在依舊端着紅茶的昂熱校長身上,聳了聳肩,語氣帶着點遺憾:

“校長,“小菜”解決了,該準備下潛去解決“主菜”了。”

昂熱校長優雅地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心照不宣的弧度,目光投向那漸漸平息的渾濁江面,仿佛在欣賞一場完美的落幕演出:

“當然,辛苦了明非,現在立刻準備下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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