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想讓沐兒上朝。”沈清沐他們的身影剛消失,景穆帝便將想法對長公主說了出來。
長公主端着茶盞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向他,眼底清明:“你是想讓沐兒幫你肅清朝堂。”
她太了解自己這個弟弟了,看似信任朝臣,實則心裏跟明鏡似的,只是缺個能撕開那層僞裝的人。
“是。”景穆帝應得幹脆,語氣裏帶着幾分自己都未察覺的期許,“我一直覺得,咱們盛國的朝臣個個忠君愛國,是國之棟梁。”
可這份“好”是真是假,藏沒藏着見不得人的心思,他心裏終究沒底,還得讓沐兒親自去看一看、聽一聽,才能辨個分明。
“不行。”長公主放下茶盞,聲音陡然沉了幾分,帶着不容置喙的堅決,“我把沐兒認回來,只因她是我流落在外的親女兒,不是因爲她能知道所有人的秘密,更不是讓她來當你的‘探路石’。
自打知道她的存在後,我就只有一個念頭——讓她往後能踏踏實實、開開心心地活着。她這心聲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底細,你想過會引來多少明槍暗箭?會給她造成多大的傷害?”
景穆帝被堵得啞口無言,半晌才嘆了口氣:“阿姐說得是。而且現在確實沒弄明白,到底哪些人能聽見沐兒的心聲。”
他定了定神,朝着空處輕喚一聲:“影一。”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便如憑空出現般落在屋內,單膝跪地,低眉順眼:“陛下。”
“你方才在一旁,可有聽到什麼特別的聲音?”景穆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語氣聽不出喜怒。
影一沉吟片刻,如實回稟:“回陛下,屬下剛才……似乎隱約聽到了沈清沐小姐的心聲。”
“什麼小姐?”長公主一聽,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帶着幾分薄怒,“沐兒如今已是我認回的女兒,是正經的公主,該叫公主殿下。”
“是屬下失言。”影一連忙叩首,改口道,“屬下剛才似乎能聽到公主殿下的心聲。”
“你現在就去找影二,二人一同暗中跟着公主,務必護她周全,不許出半點差錯。”景穆帝沉聲下令,語氣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屬下遵命。”影一應聲,身形一晃,便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屋內,仿佛從未出現過。
“阿姐你看,”景穆帝的眉頭擰了起來,語氣裏滿是擔憂,“看來能聽見沐兒心聲的,不只是咱們這幾個自家人。”
他踱了兩步,憂心忡忡地說,“真不知道是所有人都能聽見,還是達官貴族都能聽見……”
沈清沐身上這奇特的本事,若是傳揚出去,造成的影響恐怕難以估量。
她等於是握着所有人的秘密,那些不想讓自己的隱秘被公之於衆的人,爲了自保,定會不擇手段地對沐兒下手。
長公主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道:“應該不至於所有人都能聽見,至少目前來看,府裏上下那麼多人,也只有我們幾個能聽到她的心聲。”
“也只能先這樣了。”景穆帝停下腳步,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等吧,等他們回府之後,仔細問問當時的情形,或許就能弄清楚,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聽到沐兒的心聲了。”
“沐兒的封號,你心裏可有譜了?”長公主的目光落在景穆帝身上,語氣裏帶着幾分期待。
景穆帝聞言,先是微一頷首,隨即沉聲道:“想好了,就定‘清晏’二字吧。”
他望着長公主,眼底滿是對沈清沐的疼惜與期盼,“想讓沐兒這一輩子都能順順當當,少些波折,安安穩穩、平平安安地過日子,能真正做到安然無虞。”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視線轉向外面:“當然,也存了些私心,希望借這封號的寓意,盼着沐兒的存在,能像一股清流似的,滌蕩掉那些不該有的污濁,
讓咱們盛國能一點點歸於安穩,處處清朗,最終能成就一副海晏河清、國泰民安的太平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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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兒,你嚐嚐這個。”沈逸恒手裏舉着一串紅彤彤的糖葫蘆,外面裹着的糖衣在陽光下閃着晶瑩的光,他笑着遞到沈清沐面前。
沈清沐嘴裏正塞得滿滿當當的,是方才沈雲舟給她買的冰酪,此刻腮幫子鼓鼓的,只能含混地“嗚”了一聲,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沈逸恒手裏的糖葫蘆,顯然是饞了。
“我來拿着吧,”一旁的沈雲舟見狀,柔聲開口,“你手裏的冰酪還沒吃完呢,別把手弄髒了。”說着就伸出手,想接過沈逸恒手裏的糖葫蘆。
“不用大哥。”沈逸恒卻像是護着什麼寶貝似的,立刻把手往後一收,笑着道,“我先幫沐兒拿着,等她把冰酪吃完了再吃這個也不遲。”
這邊幾人正說着話,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帶着幾分刻意的呼喚:“沈清璃?”
沈清璃聞聲轉過身,就見君若言站在那裏,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諷,眼神裏滿是不虞。
“原來是景寧郡主。”沈清璃臉上依舊掛着淺淺的笑意,語氣柔和。
“景寧郡主,你這眼睛是只看得見璃兒妹妹,看不見旁人了嗎?”君辭硯從後面的人群裏擠了出來,挑眉看向君若言,顯然是對她方才的態度有些不滿。
君若言一看見是七皇子,臉上的譏諷瞬間收斂了大半,連忙規規矩矩地屈膝行禮:“見過七皇子殿下。”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身着錦袍的男子就從後面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邊對着君辭硯拱手,一邊帶着歉意說道:“見過七皇子殿下。舍妹方才無狀,沖撞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君辭硯卻沒看他,目光淡淡掃過沈清璃、沈雲舟幾人,慢悠悠地開口:“只見過我,這幾位就不必見了?”
君若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只顧着給七皇子賠罪,竟忘了給沈清璃他們見禮,連忙轉過身,對着幾人依次拱手見禮:“見過昭華郡主,定安王世子,沈三公子,還有這位小姐。”
說罷,還不動聲色地給了君若言一個警示的眼神,示意她別再惹事。
君若言心裏頓時涌上一股無名火,暗自憋着氣:憑什麼?
她也是正經的郡主,君若誠也是堂堂靜安王世子,論身份地位,哪裏比他們差了?
憑什麼要對着沈清璃低頭,還要給他們行禮?
她越想心裏越不舒服,臉上卻不得不強裝平靜。
【“白白,這兩個人是誰啊?
看着奇奇怪怪的,那個女的好像不太喜歡我姐。”】
心聲一出現,沈清璃幾人幾乎是同時警覺起來,不動聲色地用眼角餘光掃視着周圍,想看看除了他們自己,還有誰能聽見沐兒的心聲。
沈逸恒飛快地瞥了一眼君若言,見他臉上沒什麼異樣,便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君若言似乎沒聽見。
可沈雲舟卻微微蹙了蹙眉,目光不着痕跡地落在了君若誠身上。
方才沐兒心聲響起的那一刻,君若誠臉上的表情雖然沒什麼太大的波動,可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震驚,卻被沈雲舟看得清清楚楚——他聽得見!
沈清璃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她疑惑地看向君若言,心裏暗自思忖:君若誠能聽見沐兒的心聲,爲何君若言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要說君若言是故意掩飾,那是絕無可能,她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