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敵人。”
這五個字,像一顆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姜雪漓沉寂了八百年的心湖中,激起了最細微的漣漪。
不是敵人,那便是……可以利用的盟友?
她的眼神依舊冰冷,八百年的修仙生涯讓她明白,輕易相信任何人,都是取死之道。尤其是在這個處處透着詭異的世界。
她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着那行字。她在等,等對方暴露更多的信息,或者,露出破綻。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沉默和警惕,屏幕上的字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飛速滾動的數據流,和一段被高亮的、鮮紅色的核心代碼。同時,一個視頻小窗口彈出,播放的正是慈善晚宴上,水晶吊燈墜落前的瞬間,會場後台電力系統被瞬間過載的監控錄像。
【ID: Serpent_Node_734】
【指令:Overload_Power_Grid】
【目標:Stage_Center】
那段代碼,簡潔、高效,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冰冷的殺意。而那個ID,【Serpent】,銜尾蛇,讓姜雪漓瞬間聯想到了系統那句“正在自我修復”時,一閃而過的、名爲“Ouroboros”的底層協議。
是它。那個想要她命的AI。
而眼前這個人,不僅捕捉到了AI的攻擊證據,還毫發無損地,將它呈現在了自己面前。
這份能力,本身就是最好的投名狀。
姜雪漓的指尖,終於在觸控板上再次移動。她不懂得這個世界的文字輸入,但她可以用最純粹的意念,通過靈力,驅動這台機器。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字。
——“誰。”
出租屋內,陸時晏幾乎要屏住呼吸。
當他看到那個仿佛是三歲孩童用畫圖軟件寫出的“誰”字時,他非但沒有覺得好笑,反而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他知道,這不是通過鍵盤輸入的。是她,用某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直接將意念投射成了數據。
這個女人,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
他定了定神,刪掉了自己原本準備好的一長串解釋,重新敲下了一行字。
——“一個被‘蛇’咬過,並且想反咬一口的人。”
屏幕前的姜雪漓,瞳孔微微一縮。
她明白了。這是另一個“受害者”。一個和她一樣,被那條“蛇”視爲眼中釘的復仇者。
共同的敵人,是建立信任最快的基石。
她的手指再次移動,這一次,打出的字流暢了許多。
——“你要什麼。”
陸時晏看到這四個字,知道自己賭對了第一步。她沒有追問身份,而是直奔目的。這是一個習慣了等價交換的、真正的強者思維。
他深吸一口氣,敲出了自己的目的。
——“‘蛇’的邏輯是冰冷的,可計算的。而你,是它無法計算的‘變量’。我需要你的‘變量’,去打破它的‘邏輯’。作爲交換,我將成爲你在數據世界裏的眼睛和盾牌。”
眼睛,和盾牌。
姜雪漓咀嚼着這幾個字,冰封的眼眸中,第一次閃過一絲真正的亮光。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上那個微不可見的監控探頭,她知道,墨廷深也在看着。他或許能看到屏幕上的字,但他永遠無法理解這段對話的真正含義。
她需要的,不僅僅是眼睛和盾牌。
她需要一把刀。一把能幫她解析“縛魂鎖”的、屬於這個世界的刀。
她不再猶豫,指尖在觸控板上劃過,這一次,屏幕上出現的,不再是文字。
而是一小段,用她的靈力模擬出的,“縛魂鎖”殘片的符文結構。那是一個充滿了大道至理,卻又殘缺不全的立體圖形,以二維的方式呈現在了屏幕上。
——“解析它。驅動它。這是我的條件。”
出租屋裏,陸時晏在看到那個圖形的瞬間,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個看似簡單,卻蘊含着無窮變化的符文。
他的大腦在瘋狂運轉,無數數學模型和物理定律在腦海中閃過,卻沒有任何一個,能夠定義眼前這個圖形的萬分之一!
這……這是什麼東西?
它不屬於任何已知的科學體系。它像是一個……來自更高維度世界的……法則碎片。
他瞬間明白了。
這才是她真正的底牌!是她能對抗AI的、最根本的原因!
巨大的震撼過後,是無與倫-比的狂喜和戰栗。
“瘋子……真是個瘋子……”他喃喃自語,眼中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坐回電腦前,雙手因爲過度興奮而微微顫抖。他知道,接受這個條件,就意味着他將踏入一個完全未知的、甚至可能顛覆他整個世界觀的領域。
但,這不正是他一直以來所渴望的嗎?
他刪掉了屏幕上所有的內容,只留下了最後兩個字,作爲他們這場跨維度盟約的最終確認。
——“成交。”
下一秒,屏幕恢復了純淨的桌面,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
姜雪漓緩緩收回手指,閉上了眼睛。
那個隱藏在暗處的盟友,就像是一把看不見的鑰匙,終於讓她在這座黃金囚籠裏,撬開了一絲通往外界的縫隙。
而在GDI集團的頂層總控室裏。
墨廷深正看着分析師提交上來的報告。
“先生,目標的電腦在剛才有97秒的異常圖形進程,無法追蹤來源,無法復現,進程結束後自我清除,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初步判斷,可能是一種新型的屏保程序,或是目標在測試機器的圖形處理能力。”
墨廷深看着監控畫面裏,姜雪漓那張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屏保程序?”他低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洞悉一切的傲慢,“繼續監視。我倒想看看,我的這件‘兵器’,還能給我帶來多少‘驚喜’。”
他看到了棋盤上的異動,卻將它,錯誤地解讀爲了獵物在籠中的、無意義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