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寒潭水面倒映着流雲,十年光陰在波紋間悄然流逝。玄霄真人如往常般來到潭邊打坐,白發垂落銀波,驚散了遊弋的錦鯉。

"師尊。"身後傳來清越女聲,十五六歲的少女捧着竹籃走來,"今日的星輝草。"

老道睜眼,潭水映出少女眉心淡銀色的新月印記——與當年蘇清玥的一模一樣。他接過藥籃輕嘆:"星月,你靈根測試如何?"

少女低頭擺弄衣角:"還是...測不出來。"

玄霄真人不語。十年來,寒潭周邊陸續出現七個身懷奇異印記的孩童,皆由水晶棺逸散的星力孕育而生。他們稱其爲"星子",卻無人知曉這是蘇清玥與七安散落的元神碎片。

潭水突然無風自動。少女驚呼着指向潭底:"師尊快看!"

兩具水晶棺正在緩緩上浮,棺中人的面容比十年前更加鮮活。更驚人的是,七安眉心的金星印記與蘇清玥的銀月印記同時亮起,在潭面上空交織成星圖。

玄霄真人拂塵落地:"終於要醒了嗎..."

話音未落,整座寒潭沸騰如銀漿!七道流光自清嵐宗各處飛來,正是七位星子眉心的印記。它們如歸巢乳燕投入水晶棺,潭水霎時化作沖天光柱。

百裏外赤霄門中,新任門主炎無咎猛然捏碎茶盞:"星輝沖霄?快請天盲上師!"

當年僥幸逃脫的天盲相師拄杖而來,無瞳之眼"望"向清嵐宗方向:"雙星歸位...速去阻止!"他枯瘦的手指掐算着,突然噴出一口黑血,"不對...還有第三方..."

寒潭邊的異變已至關鍵時刻。七位星子在強光中昏睡倒地,他們的印記盡數融入水晶棺。就在雙棺即將開啓時,異變陡生——

一道黑影自潭底淤泥竄出,竟是條生着獨角的黑蛟!它一口叼住蘇清玥的水晶棺,轉身就要潛入深水。

"幽冥蛟龍?!"玄霄真人劍指疾點,卻見另一條白蛟破水而出,龍尾橫掃將黑蛟擊退。雙蛟纏鬥間,白蛟突然口吐人言:"老頭快開棺!"

玄霄真人心頭劇震,這聲音分明是...莫天機?

不及細想,他雙掌拍向水面。潭水如幕布般向兩側分開,露出懸浮半空的雙棺。老道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七安棺上:"開!"

棺蓋應聲而移。七安睫毛顫動,在睜眼的瞬間,青霄劍已自行出鞘,將偷襲的黑蛟釘在岩壁上!

"十年...似大夢一場。"七安的聲音帶着星空的回響。他指尖輕挑,另一具棺蓋無聲滑開。蘇清玥緩緩坐起,銀發垂落如瀑,眸中似有星河流轉。

黑蛟突然獰笑:"蘇醒又如何?"它額間獨角炸裂,噴出漫天黑血,"幽冥血咒!"

血霧中浮現無數猙獰鬼面,尖嘯着撲向衆人。蘇清玥素手輕揚,寒潭之水凝成冰盾,卻在接觸黑血的瞬間腐蝕消融!

"小心!"七安閃身擋在她面前,混沌道體的金光竟也被蝕出孔洞。

千鈞一發之際,白蛟騰空化作人形——灰袍老者手持羅盤擋在前方,正是魂體凝實的莫老!羅盤轉動間,黑血盡數被吸入其中。

"老泥鰍,還沒死透?"莫老冷笑。

黑蛟身形扭曲,竟化作人形黑袍客:"莫天機!當年你..."

話未說完,蘇清玥的劍指已點在他眉心。銀光迸發,黑袍客慘叫消散,只餘一縷黑煙遁入地下。

七安皺眉:"不是本體?"

"幽冥教的化身術。"莫老收起羅盤,"看來蛟王殘黨找到了新靠山。"

玄霄真人正要詢問,遠處突然傳來急促鍾聲——護山大陣被觸發的警報!衆人抬頭,只見天際赤雲翻滾,數十艘赤霄飛舟正破空而來。

"炎無咎這廝..."老道須發皆張,"趁人之危!"

蘇清玥卻望向七位昏迷的星子:"我們的元神碎片?"

七安點頭,掌心浮現星光漩渦。七道流光從星子眉心飛出,在漩渦中凝成兩枚星辰結晶。他將其一按入蘇清玥眉心:"物歸原主。"

銀月金星光華大盛,兩人氣息節節攀升,轉眼恢復至金丹巔峰!更奇妙的是,寒潭四周草木瘋長,枯枝綻放新芽——這是星穹秘境的力量在反哺現世。

飛舟已至山門前,炎無咎的傳音響徹群山:"交出星鑰,否則血洗清嵐宗!"

七安與蘇清玥相視一笑,攜手踏空而起。當他們升至雲巔時,整片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不是烏雲,而是無數星辰在白晝顯現!

"星穹...展開。"蘇清玥輕吟。銀河自她袖中流淌而出,將十二峰籠罩其中。赤霄飛舟撞上星幕,如陷泥沼。

七安並指如劍,青霄劍分化萬千:"落!"

星辰墜落如雨,每道流光都是一柄劍氣。飛舟接連炸裂,修士們驚惶逃竄。炎無咎祭出赤焰幡抵擋,卻被一道銀光貫穿肩膀——那是蘇清玥以星光凝成的箭矢。

"星穹之力?!"他驚恐後退,"你們竟然..."

莫老的身影在星幕上浮現:"滾回去告訴幽冥教,天機閣的債,該還了。"

最後一艘飛舟倉皇逃離時,清嵐宗弟子們爆發歡呼。七安卻突然按住心口,一縷黑氣從指尖滲出——是方才沾染的幽冥血咒!

"沒事吧?"蘇清玥急忙扶住他。

七安搖頭:"蛟王臨死前下的印記。"他看向西北方向,"它在指引某個地方..."

莫老掐指一算,臉色驟變:"九幽裂縫!幽冥教想重啓三千年前的通道!"

玄霄真人聞言肅然:"當年天機閣主舍身封印的..."

"我們的使命。"蘇清玥輕聲說。她指尖劃過七安掌心,黑氣化作一只引路蝶,"該了結了。"

三日後,當七安站在西北荒漠的巨大裂縫前時,終於明白何爲"九幽"。裂縫寬逾千丈,深不見底,黑霧如活物般翻涌。更可怕的是,霧中不時浮現猙獰鬼面,與寒潭黑蛟所化如出一轍。

"世界壁壘的傷口。"莫老魂體在陰風中搖曳,"當年幽冥蛟王就是從這裏潛入玄元界。"

蘇清玥取出星鑰:"能修補嗎?"

"除非..."莫老欲言又止。

七安已明其意:"像天機閣主那樣以身填縫?"

沉默片刻,蘇清玥突然拉起七安的手:"還記得星穹之誓嗎?"

十指相扣,金星銀月印記同時亮起。莫老長嘆一聲,化作流光回到七安戒指中:"放手去做吧,老夫的殘魂還能撐一程。"

七安深吸口氣,與蘇清玥並肩走向裂縫邊緣。黑霧如餓狼般撲來,卻在觸及星光的瞬間嘶叫着退散。

"以我星魂。"七安踏出第一步,身體開始化作光點。

"補天裂痕。"蘇清玥緊隨其後,銀發寸寸消散。

當兩人完全化作金銀交織的星河時,整道裂縫都被星光覆蓋。黑霧在淨化中蒸發,裂縫邊緣逐漸合攏。就在最後一道縫隙即將消失時,地底突然伸出無數鬼手!

"休想!"莫老的怒吼響徹天地。羅盤從戒指飛出,暴漲如山嶽,將鬼手盡數鎮壓。

最後一縷星光沒入大地時,荒漠上開滿星輝花。玄霄真人踉蹌趕到,只看到懸浮半空的羅盤與戒指。他老淚縱橫地捧起遺物,忽覺掌心微熱——羅盤中心,兩點星光如心跳般閃爍。

"這是..."

莫老虛弱的聲音從戒指傳出:"星火不滅...待百年後..."

風沙掩埋了未盡的話語。遠在清嵐宗的寒潭中,並蒂蓮輕輕搖曳,金銀花苞悄然綻放了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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