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斜切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明暗交錯的條紋。蘇晚蜷縮在密室角落的軟墊上，耳垂上的玫瑰金荊棘耳釘微微發燙，像是仍在回味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能量注入。她閉着眼，呼吸淺而平穩，可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着耳釘邊緣——那不是裝飾，是母親林婉清留下的神經接口原型，也是她與“厄運反彈系統”唯一的連接點。
【能量穩定中：63%。】
【神經接口灼傷等級：輕度二級，建議休整六小時以上。】
【檢測到宿主腦波活躍度異常，是否啓動夢境回溯分析？】
“不用。”蘇晚低語，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把視頻重放一遍。”
電腦屏幕亮起，加密文件層層解鎖。幾秒後，畫面浮現——林婉清站在實驗室中央，白大褂略顯陳舊，眼神卻如刀鋒般銳利。她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出，帶着一種近乎預言般的冷靜：
“如果這段錄像被你看到，晚晚，說明我已經不在了。”
蘇晚的喉頭猛地一緊。
“N-07能量樣本是我畢生心血，它不僅能穩定神經，還能激活人類潛意識中的共情能力。可有人想用它來控制思想，制造絕對服從的‘完美人類’。”
“我拒絕合作。所以，他們會殺了我。”
每一個字都像針，扎進她早已千瘡百孔的記憶裏。她曾以爲母親的死是一場意外，一場雨夜刹車失靈的悲劇。可現在她知道，那是一場精密策劃的謀殺——切斷信號、僞造記錄、掩蓋數據，每一步都指向一個龐大的陰謀網。
而她，曾是那個被蒙在鼓裏的傻女兒，被繼妹蘇晴捧爲“善良柔弱的千金小姐”，被林薇薇摟着肩膀說“晚晚你真單純”，被陸銘軒牽着手許諾“我會護你一生平安”。
多可笑。
她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桌角那張泛黃的全家福上——七歲的她依偎在母親懷裏，笑得毫無防備；父親蘇振國站在一旁，神情疏離；而周曼麗，那個後來嫁入蘇家、奪走一切的女人，正站在照片邊緣，嘴角掛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你說的‘後手’，不只是系統。”蘇晚輕聲自語，“你還留下了線索，對嗎？”
她調出母親筆記的電子掃描件，一頁頁翻閱。那些看似雜亂的化學公式、神經通路圖譜、量子編碼序列……如今看來，每一筆都藏着暗語。她在第三十七頁停住——一段被紅筆圈出的分子式下方，寫着一行極小的字：
＞ “G.Y.S——他見過我最後一面。”
蘇晚瞳孔微縮。
G.Y.S？顧硯深？
她猛地想起昨夜他在B3層出現時的神情——不是意外，不是巧合。他是沖着她去的，但他更在意的是她如何破解L5權限。他問她：“你爲什麼能進入林博士的權限系統？爲什麼……你的眼神，和她那麼像？”
那時她以爲那只是試探，現在想來，或許那是某種確認。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電磁信號接近，來源：公寓正門。】
【身份識別中……匹配成功：顧硯深。】
【惡意值評估：未觸發因果反彈協議，但存在潛在威脅。】
【建議：保持警覺。】
蘇晚迅速關閉屏幕，將U盤拔下塞進內衣夾層，順手抓起沙發上的針織披肩裹住肩頭。她剛站起身，門鈴就響了。
叮——咚——
不急不緩，像某種儀式性的叩擊。
她走到門前，沒有立刻開門，而是通過智能貓眼查看外面的情況。
顧硯深站在門外，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裝，外披黑色長風衣，領口微敞，露出一截冷色調的銀色領帶夾。他雙手插在褲袋裏，目光直視鏡頭，仿佛早已知道她在看。
“我知道你在。”他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低沉而清晰，“開門，蘇晚。我們得談談。”
她沉默兩秒，終於擰動門鎖。
門開的瞬間，一股冷冽的雪鬆香氣撲面而來——是他的香水味，幹淨、克制，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你怎麼找到這裏的？”蘇晚靠在門框邊，語氣平靜，眼神卻如刀鋒般審視着他。
顧硯深邁進屋內，順手關上門，目光掃過這間極簡風格的公寓——黑白灰的色調，幾乎沒有私人物品，書架上擺着幾本化學工程期刊和一本《有機合成原理》，茶幾上放着一杯冷掉的檸檬水。
“你昨晚闖入陸氏B3層時，留下了生物信號殘留。”他淡淡道，“我的追蹤系統捕捉到了你的神經波頻段——和林博士的原始數據高度吻合。”
蘇晚心頭一震。
她明明已經清除了所有痕跡，甚至用自毀U盤切斷了數據鏈……可他還是找到了她。
“所以你是來抓我的？”她冷笑，“還是來滅口的？”
顧硯深轉身，目光沉沉落在她臉上：“我是來確認一件事——你是不是林婉清的女兒。”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蘇晚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她只是緩緩抬起手，摘下左耳的玫瑰金耳釘，放在茶幾上。
金屬與玻璃碰撞，發出清脆一聲響。
“你說呢？”
顧硯深走近，俯身細看那枚耳釘。他的指尖輕輕拂過荊棘紋路，忽然停住——在內圈極細微的刻痕中，有一串幾乎看不見的編碼：LWQ-07。
“這是……母親實驗室的編號。”他低聲道，“也是她私人項目的代號。”
蘇晚重新戴上耳釘，動作緩慢而堅定：“現在你信了？”
“我信了。”他抬眸，目光如深潭，“但我不信你一個人能完成昨晚的行動。你沒有權限，沒有資源，甚至連基本的量子解碼設備都沒有。可你不僅破解了L5系統，還在我趕到前完成了數據備份。”
“所以呢？”她挑眉，“你覺得我背後有人？”
“我覺得你很危險。”他逼近一步，聲音壓低，“你母親的研究，本不該出現在公衆視野。它一旦泄露，可能引發全球神經倫理危機。而你，卻把它當成復仇工具。”
蘇晚笑了，那笑容冷得刺骨：“那你呢？顧總？你又是什麼角色？深藍計劃的執行者？周曼麗的共犯？還是……另一個想獨占N-07的人？”
顧硯深眼神微動，卻沒有回避：“我不是共犯。但我承認，我曾是深藍計劃的監督者之一。”
“哦？”她冷笑，“那母親的車禍，你知情嗎？”
“不知情。”他直視她，“但我查過事故報告。刹車信號確實被遠程切斷，指令來源是陸氏內部服務器。而那台服務器的訪問權限，只有三個人擁有——陸銘軒、周曼麗，還有……我。”
蘇晚呼吸一滯。
“所以你也可能是凶手？”她聲音微顫。
“也可能是被栽贓的。”他緩緩道，“事故發生後，我的權限記錄被篡改，多出了一條夜間登錄日志。但那天晚上，我在國外參加閉門會議，有全程錄像爲證。”
他從風衣內袋取出一個加密平板，解鎖後遞給她。
畫面中，是某國際神經科學峰會的現場，時間正是母親出事的當晚。顧硯深坐在主席台右側，正在發言，台下掌聲雷動。
蘇晚盯着屏幕看了許久，終於抬眼：“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爲我也在查真相。”他說，“你母親死前，曾給我發過一條加密信息，只有三個字：‘救晚晚’。”
蘇晚心頭巨震。
母親……在求他救她？
“她知道我會成爲棋子？”她喃喃。
“她知道你會被利用，被捧殺，被奪走一切。”顧硯深聲音低沉，“她說，你是最純淨的共情載體，也是唯一能啓動‘厄運反彈系統’的人。”
“所以你昨晚出現，不是爲了抓我，而是爲了……保護我？”
“我只是不想你死在陸銘軒之前。”他凝視她，“你若死了，真相就永遠埋了。”
兩人對視，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微妙的張力。不是敵意，也不是信任，而是一種在深淵邊緣彼此確認的清醒。
良久，蘇晚終於開口：“你想要什麼？”
“合作。”他說，“你有系統，有母親的遺志，有復仇的動力。我有資源，有情報網，有對抗陸氏和周曼麗的能力。我們可以互爲刀與盾。”
“聽起來很美。”她冷笑，“可你怎麼證明你不是另一個騙子？”
顧硯深沉默片刻，忽然從頸間取下一條銀鏈，鏈墜是一枚微型芯片。
“這是深藍計劃的核心密鑰之一。”他將芯片放在桌上，“它能解鎖陸氏七成以上的機密檔案。現在，它歸你保管。”
蘇晚盯着那枚芯片，沒有伸手。
【警告：檢測到新型惡意信號，來源未知。】
【信號特征：高頻心理誘導波，疑似精神操控類技術。】
【建議：立即屏蔽信號源，避免宿主意識被滲透。】
她猛然抬頭：“這附近有精神幹擾裝置！”
顧硯深神色一凜：“你說什麼？”
“有人在監聽，或者……試圖影響我們的判斷。”她迅速打開手機，啓動系統自帶的頻譜掃描程序。屏幕上立刻跳出一個紅色光點——信號源來自樓頂通風井。
“樓上有人。”她抓起外套，“我們被監視了。”
顧硯深反應極快，一把扣住她手腕：“別上去，可能是陷阱。”
“那就等他們下來？”她反問，“還是你想讓對方把我們剛才的對話全部傳給陸銘軒？”
他盯着她，忽然低笑一聲：“你比你母親更果斷。”
“我也比她更狠。”她抽回手，已走向玄關，“系統，標記信號源，準備反擊協議。”
【已標記：未知單位，惡意值評級——中等偏高。】
【建議使用‘認知錯亂’模塊進行幹擾。】
她戴上手套，指尖輕點耳釘——一道微不可察的藍光閃過。
三分鍾後，樓頂通風井的監控畫面突然扭曲，值班保安看到兩名黑影在天台交手，立刻報警。可當警方趕到時，只發現一台被遠程操控的信號發射器，正在自動播放一段僞造的對話錄音——內容正是蘇晚與顧硯深討論“如何炸毀陸氏總部”。
“栽贓。”顧硯深冷眼看着那段錄音，“有人想讓我們內鬥。”
“而且很了解你的行事風格。”蘇晚眯眼，“知道你會來找我，知道你會帶密鑰，甚至知道我們會談論深藍計劃。”
“只有一個可能。”顧硯深聲音低沉，“陸氏內部，有我的‘影子’。”
“影子？”她挑眉。
“替身代理人。”他解釋，“能模仿我的行爲模式，獲取我的權限，甚至僞造我的生物信號——除非近距離接觸，否則連我都難辨真假。”
蘇晚忽然笑了：“所以，我怎麼知道眼前的你，不是假的？”
顧硯深一怔。
她緩步走近，抬手撫上他頸側——那裏有一道極細的疤痕，幾乎看不見。
“母親筆記裏寫過，你曾在一次實驗事故中被激光劃傷頸部動脈，術後留下一道0.3厘米的縫合痕。”她指尖輕壓，“現在，讓我確認一下。”
他沒有躲。
她用力一按。
顧硯深眉頭微皺，下意識抬手格擋——動作本能，毫無遲疑。
“是真的。”她收回手，“假貨不會對疼痛有真實反應。”
他看着她，眼神復雜：“你母親……連這個都記下了？”
“她記下了所有人的弱點。”蘇晚冷笑，“包括你，包括陸銘軒，包括周曼麗……也包括我。”
顧硯深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我要讓蘇晴在公衆面前出醜。”她眼神冷冽，“她不是最愛直播帶貨嗎？那就讓她在全網面前，親手拆穿自己的謊言。”
“你打算怎麼做到？”
“她最近在推一款‘逆齡精華’，宣稱是母親研發的遺作。”蘇晚打開手機，調出產品頁面，“實際上，那只是普通玻尿酸加香精。而真正的N-7配方，還在我們手裏。”
“你要揭穿她？”
“不。”她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我要讓她自己喝下去。”
顧硯深眸光一震：“你打算下藥？”
“不，是‘反彈’。”她輕聲道，“系統會標記她的惡意——她盜用母親名譽牟利，就是惡意。只要她在直播時說出‘這是林婉清的獨家配方’，系統就會啓動因果律審判。”
“然後呢？”
“然後……”她望向窗外漸亮的天際，“她的臉，會開始過敏、紅腫、潰爛——不是真的毀容，而是神經系統產生的強烈幻覺。觀衆只會以爲是產品副作用，而她，會當着三百萬人的面，尖叫着撕自己的臉。”
顧硯深深深看着她：“你不覺得太狠了嗎？”
“狠？”她轉身，目光如冰，“她把我推下樓時，可沒覺得狠。她拿着我的股權去揮霍時，也沒覺得愧疚。現在，我只是讓她嚐一口自己種的毒。”
他久久未語。
終於，他點頭：“我可以幫你拿到直播後台權限。”
“條件？”
“事成之後，你得讓我接入一次‘厄運反彈系統’。”他說，“我想看看，它到底能追溯多遠的因果鏈。”
蘇晚笑了：“顧總，你該不會是想用它來查自己吧？”
他沒有回答，只是將那枚銀色芯片推到她面前。
“合作，從這一刻開始。”
她拿起芯片，放入耳釘背後的隱秘卡槽。
【新權限接入：深藍計劃L3密鑰。】
【系統升級中……解鎖模塊：因果溯源·初級。】
【檢測到新的惡意源：蘇晴，正在籌備直播活動，惡意值持續上升。】
蘇晚站在窗前，晨光灑在她側臉，勾勒出一道冷豔的輪廓。
“系統。”她輕聲下令，“啓動‘幻痛協議’，目標：蘇晴。”
【協議啓動。】
【倒計時：12小時。】
【準備見證，謊言如何反噬說謊者。】
而此刻，她不知道的是——在城市另一端的別墅裏，蘇晴正對着鏡子試妝，嘴角勾起甜美的笑。
“姐姐，你不是最愛面子嗎？”她對着鏡頭練習台詞，“等我這場直播結束，蘇家，就再沒有你的位置了。”
鏡中倒影忽然扭曲了一瞬，像是信號不良的屏幕。
可她沒在意。
她永遠不會想到，真正要她命的，不是姐姐的報復，而是她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謊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