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寂靜被一聲極輕微的、如同金屬扭曲般的嗡鳴打破。
林楓保持着出拳的姿勢,站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縮,看着自己拳頭前方,空氣中那若隱若現、幾乎透明的淡黑色波紋緩緩消散。
在他面前,那個厚實的沙袋側面,一個清晰的、深陷的拳印赫然在目,邊緣處的帆布甚至出現了細微的撕裂。而他的指關節,卻只感受到一絲微弱的反震之力,大部分破壞性的沖擊力,似乎都被那瞬間出現的奇異波紋吸收了。
玄鐵戒。
這枚從玉佩空間裏得到的、毫不起眼的黑色指環,在剛剛他下意識運轉一絲真氣嚐試擊打沙袋時,竟然自動激發了一層微弱的防護力場!
雖然這力場薄如蟬翼,持續時間極短,消耗卻不少——他感覺到丹田內那縷本就不多的真氣瞬間被抽走了近十分之一。
但它的效果是實實在在的!
“哼,區區不入流的護身法器,消耗卻如此不堪,此界煉器之道,果然早已沒落不堪。”
玄骨那淡漠而蒼涼的聲音適時地在他腦海響起,帶着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
林楓收回拳頭,輕輕撫摸着指環冰冷的表面,心中卻難掩激動。這“不入流”的法器,在關鍵時刻,或許就是救命的依仗!
“多謝前輩賜寶。”他誠心說道。無論玄骨目的如何,目前給他的東西,確實是他急需的。
“寶物?呵,垃圾罷了。”玄骨嗤笑一聲,“若在吾當年,此等廢鐵,賜予門下童子都嫌寒磣。奈何虎落平陽……聊勝於無。”
林楓默然。對於玄骨曾經所處的世界和境界,他無法想象。
“今日動用神識,感覺如何?”玄骨話鋒一轉,語氣依舊平淡,卻帶着一絲考較的意味。
林楓仔細回味着白天查案時的感受:“信息量很大,需要極強的精神集中力去篩選和處理。很多細微的痕跡無所遁形,但……也很容易疲憊。”他現在還感到太陽穴隱隱作痛,那是精神力消耗過度的表現。
“神識乃修行者之眼,亦爲神魂之延伸。初時孱弱,運用生疏,自是尋常。”玄骨淡淡道,“汝今日所爲,雖粗糙笨拙,倒也勉強及格。於這污濁凡塵,磨礪此‘眼’,亦是一種修行。日後需勤加練習,感知入微,方能在萬千駁雜中,捕捉那一線靈機。”
“是,前輩。”林楓虛心受教。他知道,玄骨雖然語氣刻薄,但每一句話都蘊含着修煉的真知。
“然,神識終是外道,自身修爲方是根本。”玄骨的聲音嚴肅了幾分,“汝之進展,太慢!煉氣一期,螻蟻之初啼耳。依此界靈氣濃度,若無靈石靈藥,縱是耗盡壽元,也難窺築基之門徑!”
林楓嘴角泛起一絲苦澀:“晚輩明白。只是靈石難尋……”
“坐等,自是死路一條。”玄骨打斷他,語氣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冷酷,“天地之大,凡塵之廣,總有殘存靈機之物。古墓、戰場、年深日久之器物,甚至……某些臨死前怨念極深之人或獸之遺骸,皆可能蘊藏微弱靈氣或負面能量。雖駁雜不純,遠遜靈石,但若善加利用,亦能加速修行。”
怨念?遺骸?林楓的心猛地一沉。這聽起來……可不像正道法門。
“前輩,此法……是否有傷天和?”他遲疑地問道。
“天和?”玄骨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聲音裏充滿了嘲諷,“大道爭鋒,逆天而行,奪天地造化以強自身,何來‘天和’可言?弱肉強食,本是天地至理!汝欲快速強大,卻不願行非常之法,豈非可笑?”
“更何況,”玄骨的聲音陡然變得幽深冰冷,“汝莫非忘了‘幽府’?忘了墨淵?彼等可不會與汝講什麼‘天和’。十年之期,轉瞬即至。屆時若修爲不濟,唯死而已!是苟全那可笑的僞善從容赴死,還是抓住一切機會掙扎求生,汝……自行抉擇。”
冰冷的話語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林楓的心上,讓他呼吸都爲之一窒。
十年之約,墨淵,幽府……這些沉重的威脅,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玄骨的話雖然殘酷,卻點破了一個血淋淋的事實——他沒有時間慢慢來,更沒有資格矯情。
“……晚輩受教。”林楓的聲音有些幹澀。他握緊了拳,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就在這壓抑的沉默彌漫之時,林楓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急促地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李濤。
林楓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接通電話:“李隊。”
“林楓,馬上回局裏!”李濤的聲音異常凝重,甚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出現緊急案件,情況……有點特殊。”
半小時後,市局刑警隊大會議室。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投影儀上播放着幾張現場照片,即使是這些見慣了血腥場面的老刑警,此刻也有不少人面色發白,胃裏翻騰。
照片是在一處偏僻的街心公園角落拍攝的。受害者是一名流浪漢,死狀極其淒慘。身體如同被什麼大型野獸撕扯過,幾乎不成人形,傷口猙獰外翻,地面上噴灑着大量已經發黑的血跡。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受害者的大部分血液似乎都……流失了。
“法醫初步勘驗,”李濤站在投影前,臉色鐵青,“死者體表存在大量……疑似動物爪印和撕咬傷痕,但無法匹配任何已知本地動物數據庫。致命傷是頸部動脈撕裂,失血過多而死。但詭異的是,現場找到的血液量,遠少於預估量。”
會議室裏一片寂靜,只能聽到沉重的呼吸聲。
“動物襲擊?”一個老刑警皺眉,“市區的公園?什麼動物能造成這種破壞?熊瞎子也不可能溜進三環內吧?”
“而且血液去哪了?”另一個女警補充道,聲音有些發顫,“總不能被……喝掉了吧?”
這話一出,會議室裏的溫度仿佛又降低了幾度。一些光怪陸離的傳說故事開始在一些人的腦海中盤旋。
林楓坐在角落,目光緊緊盯着那些照片,瞳孔深處,一絲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光芒流轉。
神識悄然凝聚。
雖然隔着照片,無法直接感知氣息,但他敏銳地捕捉到那些傷口的一些細微特征——邊緣並不光滑,帶着某種腐蝕般的潰爛痕跡,更重要的是,一種極其微弱但異常熟悉的……陰冷、腥臊、還夾雜着一絲微弱的妖異能量殘留的感覺,仿佛透過照片傳遞了出來!
這種感覺……與他之前看過的案卷中,那些被認定爲“野獸襲擊”或“意外”的離奇命案現場照片,隱隱有相似之處!只是這一次,更加明顯,更加……猖獗!
“不止這一起。”李濤的聲音打斷了衆人的竊竊私語,他切換了幻燈片,“技術隊進行了並案分析。過去三個月裏,本市不同區域,總共發生了四起類似的‘疑似動物襲擊致人死亡’案件,受害者多爲流浪人員或獨居老人。作案手法、傷口特征高度相似,且都存在……不同程度的血液異常流失現象!”
會議室內頓時譁然!
連環案件!而且是如此詭異、殘忍的連環案件!
“上頭下了死命令,成立專案組,限期破案!”李濤重重一拍桌子,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在了林楓身上,“林楓,你剛回來,但你的觀察力和直覺是隊裏最強的。這個案子,你牽頭,需要誰配合,直接跟我說!”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林楓身上。
林楓能感覺到那些目光中的期待、壓力,還有一絲……將他視爲“非人”存在般的依賴和畏懼。
他站起身,神色平靜,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裏的心髒正在因爲另一種原因而加速跳動。
“是,李隊。”他沉聲應道,“我需要最先發現現場的派出所同事的詳細筆錄,以及法醫的完整屍檢報告。另外,我需要調閱之前那三起類似案件的所有卷宗和現場照片。”
他的聲音冷靜而條理清晰,瞬間將衆人從恐慌的情緒中拉回了破案的軌道。
“沒問題!”李濤立刻答應,“小沈,你協助林楓,全程跟進!”
散會後,林楓抱着厚厚一摞卷宗回到辦公桌前,立刻沉浸了進去。
他看得極快,神識輔助下,幾乎是一目十行,並能精準捕捉圖片和文字中的關鍵細節。越是翻閱,他的眉頭皺得越緊。
四起案件,現場都發現了非人的爪印和毛發,但檢測結果均無法匹配。受害者血液大量缺失。作案時間都在深夜。地點都相對偏僻……
更重要的是,通過神識對照片的細微感知,他幾乎可以肯定——每一處現場,都殘留着那種相同的、陰冷腥臊的妖異氣息!
這不是普通的動物襲擊!
甚至可能不是普通的罪犯!
他的腦海中,響起了玄骨不久前的話語——“某些臨死前怨念極深之人或獸之遺骸,皆可能蘊藏微弱靈氣或負面能量……”
難道……?
他閉上眼,指尖按在最新那起案件的現場照片上,集中全部精神,神識以前所未有的強度運轉,試圖隔空捕捉那更清晰的能量軌跡……
隱約地,他仿佛“看”到了一條極其淡薄、幾乎要消散在空氣中的、扭曲的……殘留氣息軌跡,從現場延伸出去,指向城市某個方向!
“咦?”玄骨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上了一絲淡淡的驚訝和……興趣,“竟是帶有一絲微末妖力的小玩意兒?有趣。看來此界也不全然是死水一潭。”
“妖……力?”林楓心中劇震。
“嗯,雖然淡薄腥臭,駁雜不純,但確是妖力無疑。看來有不知死活的小東西,僥幸開了靈智,卻走了噬血煉精的邪路。”玄骨的語氣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評判,“循着這絲氣息去找。它的巢穴,或許能有點‘東西’。”
玄骨的話,證實了他最壞的猜想。
也指向了一個危險卻可能蘊含“機遇”的方向。
林楓猛地睜開眼,拿起電話:“小沈,準備車!去第一案發現場!現在就去!”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聲音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無論那是妖是鬼,他都必須去面對。
爲了破案,也爲了……那可能的、危險的“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