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褪,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林凡拖着死狗般的王師兄,走在雜役處冰冷的石板路上。腳步聲在寂靜中回蕩,顯得格外清晰。王師兄肥胖的身軀在地上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偶爾從喉管深處擠出幾聲無意義的嗚咽,散發着絕望和惡臭。
一些被先前打鬥動靜驚醒的雜役,此刻都膽戰心驚地躲在門縫和窗後偷看。當他們看清被拖行的人是往日作威作福的王管事,而拖着他的人竟是林凡時,無不駭然失色,倒吸涼氣。
震驚、恐懼、難以置信,還有一絲隱秘的快意,在各種復雜的目光交織中,林凡面無表情,步伐沉穩,徑直走向雜役處中心那片小小的廣場——那裏立着一面用來發布通告的黑曜石壁,偶爾會有戒律堂的巡查弟子路過。
他將王師兄像扔垃圾一樣扔在石壁下方,自己則懷抱那柄染血的短刃和包袱,如同石雕般靜靜站立在一旁,等待着。
這一幕,詭異而震撼。
很快,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傳開。越來越多的雜役被驚醒,遠遠地圍攏過來,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卻無一人敢上前。張鐵也混在人群中,臉色蒼白如紙,不敢與林凡對視。
天光漸漸放亮,晨曦驅散了黑暗,也照亮了王師兄那慘無人色、涕淚橫流的醜態,以及林凡那冷峻而堅定的側臉。
終於,一陣清越的破空聲由遠及近。
兩道身穿青色勁裝、胸口繡着“戒律”二字的身影,駕馭着飛行法器,降落在廣場之上。強大的靈壓讓一衆雜役紛紛低頭,噤若寒蟬。
來者一男一女,男的面容冷峻,女的英氣逼人,皆是煉氣後期的修爲,目光如電,掃視全場。
“此地何事喧譁?!”那冷峻男修沉聲開口,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癱軟在地、明顯被制住的王師兄,以及旁邊持刃而立的林凡身上,眉頭瞬間皺起。
林凡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聲音清晰平靜:“雜役處弟子林凡,舉報管事王桐,買凶殺人,殘害同門!”
“譁——!”
盡管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林凡說出來,還是引起周圍雜役一片譁然。
那女修目光銳利地看向林凡:“買凶殺人?殘害同門?證據何在?你細細道來!”
“是。”林凡深吸一口氣,將從昨夜殺手突襲,到如何反擊、認出黑煞幫身份、獲得證物,再到追擊試圖逃跑的王桐、將其擒獲的經過,條理清晰地說了一遍。他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客觀陳述,但每一句都緊扣證據。
說完,他將那柄短刃、刻有“黑”字的木牌,以及從王師兄包袱裏搜出的靈石丹藥,一並呈上。
“這些靈石上,應還殘留有王桐的氣息。弟子亦可配合任何探查法術,證明所言非虛。昨夜同屋雜役,皆可爲人證。”
那冷峻男修拿起木牌看了看,又檢查了一下靈石,與女修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事實清楚,證據確鑿,一個雜役管事買凶殺害手下雜役,這簡直是青嵐宗的恥辱!
女修眼中閃過一抹厭惡,走到王師兄面前,並指在其身上點了幾下,解開了部分禁制。
王師兄一能開口,立刻殺豬般哭嚎起來:“冤枉!兩位師兄師姐明鑑!是林凡!是這小雜種污蔑我!他偷盜宗門財物被我察覺,便懷恨在心,設計害我啊!這些東西都是他栽贓的!”
他聲音淒厲,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林凡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如同看一個跳梁小醜。
那女修冷哼一聲,根本不信他的鬼話,直接手掐法訣,一道真言術的微光打入王師兄體內。
王師兄身體一僵,眼神變得恍惚,但口中依舊機械地重復着狡辯之詞,只是語句變得混亂顛倒,破綻百出。
“夠了!”冷峻男修厲聲打斷,臉上滿是冰寒,“事實俱在,還敢狡辯!王桐,你身爲雜役管事,不以身作則,反而心胸狹窄,買凶殺人,觸犯門規第七條,罪無可赦!”
他大手一揮:“帶走!押回戒律堂,聽後發落!”
立刻有兩名隨行的戒律堂弟子上前,毫不客氣地將徹底癱軟、面如死灰的王桐架了起來。
處理完王桐,那冷峻男修的目光轉向林凡,銳利的眼神中帶上了一絲審視和不易察覺的驚訝。
“林凡,你身爲雜役,竟有煉氣三層的修爲?而且能反殺黑煞幫的殺手,擒下王桐?”他的聲音帶着探究。一個雜靈根的雜役,有這等修爲和戰力,實在有些反常。
林凡心中一凜,知道關鍵時刻來了。他保持鎮定,恭敬回道:“回師兄,弟子不敢隱瞞。弟子於數月前在後山偶然跌落一處山縫,幸得前輩遺澤,獲得一門煉體功法和些許丹藥,日夜苦修,方才略有寸進。昨夜全憑一股狠勁和僥幸,方才死裏逃生。”
他將一切推給虛無縹緲的“前輩遺澤”,這是最穩妥的說法。修仙界奇遇無數,這種事雖少見,卻並非沒有。
那男修和女修再次對視,眼神交流了片刻。林凡的解釋雖有些巧合,但合情合理,而且他擒拿真凶有功無過,他們也不願深究一個雜役的機緣。
“嗯。”男修點了點頭,臉色緩和了些,“你舉報有功,擒拿真凶,避免了同門相殘的慘劇。按照門規,應予嘉獎。王桐的這些贓物,”他指了指地上的包袱,“便作爲對你的補償,歸你所有。此外,你可有何要求?”
林凡心髒猛地一跳!他等待的就是這句話!
他壓下激動,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兩位戒律堂弟子,聲音清晰而堅定:
“弟子別無他求!只求一個公道,並懇請兩位師兄師姐作證,允弟子參加此次外門大比!”
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再次炸響在廣場上空!
所有圍觀的雜役都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着林凡。
一個雜役,竟然要參加外門弟子才能參與的大比?!
那冷峻男修和女修也明顯愣了一下。他們沒想到林凡會提出這個要求。
女修微微蹙眉:“外門大比,歷來只有外門弟子方可報名。你……”
“門規並未明文規定雜役弟子不可參加!”林凡搶先一步,語氣堅決卻不失恭敬,“弟子深知身份低微,但求道之心與外門師兄師姐無異!弟子願在大比中接受任何考驗,只求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若敗,絕無怨言!若勝,但求宗門依規賜予應得之賞!”
他這番話擲地有聲,不卑不亢,更是點出了“門規無禁止”和“公平”二字。
兩位戒律堂弟子沉默了。他們看着眼前這個眼神堅定、氣息沉穩、甚至剛剛擒拿了一名管事的少年雜役,確實與那些麻木的雜役截然不同。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此子心性、實力、機緣皆有不凡之處,或許真能創造奇跡?給他一個機會,於宗門而言,並無損失,反倒能彰顯宗門公正和惜才之名。
那冷峻男修與女修靈識傳音交流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好!”男修朗聲道,“你的要求,我們應下了!我們會將今日之事連同你的請求一並上報。能否準你參賽,還需執事長老定奪。但在此之前,無人可再阻你報名!”
“多謝師兄師姐!”林凡強壓住內心的狂喜,深深一揖。
女修看着他,補充了一句:“大比強者如雲,你好自爲之。”
說完,兩位戒律堂弟子不再停留,駕馭法器,押着面如死灰的王桐,化作流光離去。
廣場上,只剩下林凡和一衆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雜役。
晨曦徹底灑滿大地,金光落在林凡身上,仿佛爲他鍍上了一層光輝。他緩緩直起身,環視四周。
所有接觸到他目光的雜役,都下意識地低下頭,或敬畏,或羨慕,或復雜。
從今日起,雜役處再無任人欺辱的林凡。
他握緊了手中的包袱,裏面是二十多塊下品靈石和丹藥,更是他通往大比的第一塊基石。
道路已然鋪開,下一步,便是踏上那擂台,於萬衆矚目之下,搏一個真正的未來!
他的修仙之路,終於撕開了那層最厚重的陰霾,見到了真正屬於奮鬥者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