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店的廢墟裏,煙塵尚未散盡。被釘在斷牆上的青銅劍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嗡鳴,像是瀕死野獸的哀嚎。劍身的暗紅紋路明明已經黯淡,此刻卻又詭異地亮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如同心髒最後的搏動。
林雪的腳步剛踏入店門,便攜檢測儀就發出尖銳的警報聲。屏幕上的能量曲線像被投入沸水的溫度計,猛地飆升到紅色警戒區——這把劍的血煞之氣,竟然在瀕死狀態下開始了反噬性爆發!
“小心!”她下意識出聲提醒,同時雙手在身前虛劃,冰藍色的修復能量瞬間在掌心凝聚成一張細密的光網。這是她應對能量暴走的慣用手段,能在接觸瞬間就建立起規則屏障,將狂暴的能量暫時鎖在固定範圍內。
但這一次,光網剛展開一半就劇烈震顫起來。
青銅劍的劍身在嗡鳴中劇烈抖動,斷牆的碎石簌簌落下。那些原本縮回劍體的血煞之氣突然噴涌而出,不再是之前的觸手形態,而是凝聚成一張巨大的、布滿獠牙的鬼面,帶着足以凍結血液的寒意,朝着最近的裴寒野猛撲過去!
這鬼面的速度快得驚人,遠超之前的任何一次攻擊。裴寒野剛將昏迷的主播安置在安全角落,轉身時鬼面已近在咫尺,腥甜的氣息幾乎要鑽進他的鼻腔。
他瞳孔驟縮,體內的煞氣瞬間沸騰!玄色勁裝下的肌肉賁張,右拳帶着撕裂空氣的銳嘯,朝着鬼面的眉心轟去——這是他最擅長的破陣式,當年北境神殿的血祭屏障,就是被這一拳砸開的。
然而拳風剛觸及鬼面,裴寒野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張鬼面裏蘊含的血煞之氣,比剛才爆發時精純了至少十倍,而且帶着一種詭異的“粘性”——他的拳勁砸上去,竟像陷入了粘稠的泥沼,被無聲無息地吞噬了大半。鬼面的獠牙距離他的咽喉,只剩下不到三寸!
“是獻祭!”林雪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它在燃燒自身殘留的能量,想拉你同歸於盡!”
她看得真切,鬼面背後的青銅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原本堅硬的劍身出現了細密的裂紋,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崩碎。這是血祭符文的最終形態——以器爲媒,以煞爲引,拖着目標一起墜入能量湮滅的深淵。
裴寒野的臉色沉了下去。他能感覺到拳頭上的力量正在被快速消耗,鬼面的獠牙上甚至滲出了暗紅色的液滴,那是純粹的能量毒素,觸之即死。
就在這時,一道冰藍色的光帶如同閃電般掠過,精準地纏上了鬼面的脖頸!
林雪不知何時已經沖到了他身側,修復能量凝聚的光帶在她手中靈活得像一條鞭子,死死勒住鬼面的要害。她的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額角滲出的冷汗順着臉頰滑落,顯然維持這道光帶對她消耗極大。
“往左上方三寸,那裏是它的能量節點!”她的聲音帶着一絲喘息,卻異常清晰,“用你的煞氣沖它!別用蠻力!”
裴寒野沒有絲毫猶豫。在林雪的光帶纏住鬼面的瞬間,他就感覺到這張血煞凝聚體出現了一絲極細微的凝滯——就像生鏽的齒輪被強行卡住。他立刻調轉體內的煞氣,不再是蠻橫的沖撞,而是化作一道鋒利的氣流,精準地朝着林雪所說的位置猛沖!
“嗤啦——”
仿佛布料被撕裂的聲音。鬼面的左上方突然爆出一團血霧,原本猙獰的表情瞬間變得扭曲,獠牙上的暗紅液滴也停滯在了半空。
“就是現在!”林雪低喝一聲,雙手猛地收緊光帶。冰藍色的能量順着光帶涌入鬼面體內,所過之處,暗紅紋路如同被冰封般迅速褪色。
青銅劍的嗡鳴變得淒厲起來,劍身的裂紋越來越多,仿佛隨時都會崩碎。但就在這時,一個詭異的現象發生了——
那些被冰藍光帶淨化的血煞之氣,並沒有完全湮滅,反而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順着光帶逆流而上,涌入林雪的掌心。而更令人震驚的是,當這些光點觸及她的修復能量時,青銅劍突然發出一陣極其微弱的、近乎討好的顫音。
這顫音……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臣服”意味。
裴寒野看得真切,瞳孔驟然收縮。他能感覺到,這不是錯覺。這把浸染了北狄邪教血祭符文的邪劍,在接觸到林雪的能量時,竟然表現出了對上位者的臣服!
這女人的能量……究竟是什麼?
林雪顯然也察覺到了異常。涌入掌心的血煞光點帶着一種熟悉的、與裴寒野煞氣同源的狂暴,但在她的修復力引導下,竟開始呈現出穩定的趨勢。更讓她心驚的是,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
祭壇、篝火、無數跪拜的人影,還有一個高舉青銅劍的祭司,劍身上的符文亮起時,發出的正是這種臣服般的顫音。而祭司的口中,似乎在念着一個名字……
“燭……陰……”
她下意識地念出這兩個字,聲音輕得像耳語。
“嗡——!!!”
青銅劍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是暗紅,而是一種純粹的金色!這光芒只持續了半秒,隨即徹底熄滅。整把劍如同失去靈魂的軀殼,“咔嚓”一聲裂成了數段,散落一地。
鬼面失去能量支撐,瞬間化作黑煙消散。
古玩店裏終於恢復了寂靜,只剩下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林雪鬆開手,冰藍光帶如同潮水般褪去。她看着掌心那些被淨化的血煞光點緩緩消散,腦海中那個模糊的畫面也隨之淡去,但“燭陰”兩個字卻像烙印般刻在了心頭。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轉頭看向裴寒野,想問問他是否知道這個詞,卻對上了他復雜到難以言喻的目光。那目光裏有震驚,有探究,還有一絲她從未見過的、仿佛看到了某種不可思議之物的凝重。
“你……”裴寒野的聲音有些幹澀,他指了指地上碎裂的青銅劍,又指了指她的掌心,“剛才那是什麼?”
林雪收回目光,指尖輕輕摩挲着掌心殘留的溫熱感,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冰冷:“修復能量的正常反應。邪物被淨化時,偶爾會出現能量共振。”
她在撒謊。她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共振,那聲臣服般的劍鳴,絕不可能是巧合。
裴寒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追問。但他心中的疑團卻越來越大。燭陰……這個詞他似乎在哪裏聽過,很遙遠,像是在他還未踏上帝位的少年時期,聽軍中老薩滿提過一嘴,似乎與某種掌控陰陽的古老力量有關。
難道……這個女人的力量,與那種傳說中的存在有關?
廢墟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研究所的行動組到了。爲首的隊員看到店內的慘狀,倒吸了一口涼氣,目光在裴寒野和林雪身上來回掃視——一個渾身煞氣,衣服破爛不堪;一個臉色蒼白,卻眼神平靜。這對組合,總能在最詭異的現場,創造出最驚人的結果。
“處理後續。”林雪對帶頭的隊員點了點頭,聲音依舊平淡,“劍體碎片全部回收,做深度能量分析。那個主播還有救,立刻送醫療艙。”
說完,她轉身走向店門,步履有些虛浮,顯然消耗過度。
裴寒野看着她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地上那些還在微微發光的劍體碎片,眉頭緊鎖。他能感覺到,這些碎片裏還殘留着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林雪的冰藍能量,而那絲能量,正與他體內的煞氣產生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共鳴。
劍鳴已歇,但某種更深層的聯系,似乎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