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暗,冰冷,死寂。

只有高處樓梯口透下的那一點不穩定光暈,以及空氣中愈發濃鬱的焦糊和金屬冷卻氣味,提醒着他們上方那個恐怖的存在可能只是暫時“宕機”,而非消失。

王鐵柱和李建國互相攙扶着,在冰冷的金屬樓梯底部站穩。張偉犧牲自己換來的短暫喘息和那條用命換來的坐標信息,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心頭,也像一簇不肯熄滅的火焰,灼燒着他們的意志。

“B7層……F區……11號……”王鐵柱借着微光,再次確認工牌背面的刻痕,聲音沙啞,“得找到下去的路。”

李建國臉色蒼白,抱着那個徹底報廢的投影儀殘骸,像是抱着最後的護身符,顫聲問:“這……這下面會有什麼?更可怕的怪物嗎?”

“不知道。”王鐵柱搖頭,頭痛讓他思維有些遲滯,但眼神卻異常堅定,“但張哥用命指的路,就算是地獄,也得闖一闖。”

他們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個設備中轉平台,除了向上的樓梯,側面還有一條狹窄的、布滿各種粗大管道和線纜橋架的維修通道,向着更深的黑暗延伸。通道壁上有着模糊的標識,但大多鏽蝕脫落。

“這邊。”王鐵柱憑借着“基礎偵查”那一點點微弱的感知,選擇了一個感覺上方向向下的通道。

通道內更加逼仄,只能容一人彎腰通過。冰冷的管道觸碰皮膚,激起一陣戰栗。腳下是金屬格柵,下面依舊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偶爾能看到更下方深處有極其微弱的紅色指示燈在閃爍,像是一只只窺視的眼睛。

他們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小心翼翼地挪動,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上方偶爾傳來金屬扭曲的嘎吱聲和能量不穩定流動的嗡鳴,提醒着他們那個協議守護者(畸變)並未遠去。

【生存任務倒計時:18:33】

時間在壓抑的沉默和恐懼中緩慢流逝。

終於,在狹窄的通道裏艱難前行了仿佛一個世紀之後,前方出現了一個向下的金屬爬梯。爬梯旁邊牆壁上,一個幾乎被鏽跡完全覆蓋的銘牌上,勉強能辨認出一個“B”字。

“應該是這裏了。”王鐵柱深吸一口氣,率先向下爬去。

爬梯冰冷刺骨,似乎很久沒有人使用過。下方是一個相對開闊的空間,空氣更加冰冷,帶着一種陳年灰塵和特殊冷卻劑的味道。這裏似乎是數據中心的深層基礎設施層,布滿了巨大的冷卻管道、水泵和嗡嗡作響(但此刻大多已停轉或聲音異常)的散熱裝置。

借助遠處管道縫隙間透出的微弱紅光,他們看到了牆壁上模糊的區域指示圖。

“F區……在那邊!”李建國指着一個方向。

兩人加快腳步,在巨大的、如同史前巨獸內髒般的管道和設備間穿行。周圍異常安靜,只有他們壓抑的呼吸和腳步聲,以及遠處設備偶爾發出的、不正常的異響。

這種寂靜,反而比之前的狂暴追擊更讓人心頭發毛。

終於,他們找到了F區。這裏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倉庫,排列着一排排類似大型保險庫的銀白色金屬門,門上有着復雜的電子鎖和編號。這些就是所謂的“冷存儲隔離單元”。大部分門都緊閉着,有些門上有撞擊的凹痕或能量灼燒的痕跡,但似乎都未被破壞。

“11號……”王鐵柱沿着編號尋找,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找到了!

11號冷存儲單元的門,相比其他單元,顯得更加厚重,門禁系統也看起來更復雜。但此刻,門上的電子屏幕一片漆黑,似乎因爲之前的電力過載和爆炸而徹底斷電了。

“鎖死了……”李建國試着推了推,厚重的金屬門紋絲不動。

王鐵柱湊近觀察門禁系統,發現除了電子鎖,旁邊還有一個物理的手動緊急釋放閥,通常用於斷電情況下的應急開啓,但需要特殊的權限鑰匙或者極高的扭矩。

“試試這個!”王鐵柱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將手中那支“數位筆(電磁脈沖型)”對準了門禁控制面板的縫隙!

雖然技能效果減半,頭痛欲裂,但此刻顧不了那麼多了!

嗡——!

微弱的脈沖波注入!

門禁面板內部發出一陣細小的電容爆裂聲,冒起一縷青煙。屏幕上竟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亂碼,然後徹底熄火。

與此同時,旁邊那個手動緊急釋放閥的指示燈,從代表鎖定的紅色,跳變成了黯淡的、代表可操作的黃色!

“成功了!”李建國驚喜道。

兩人合力,用盡吃奶的力氣,開始旋轉那個巨大的閥門!閥門極其沉重,而且似乎有些鏽蝕,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每一絲轉動都異常艱難。王鐵柱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頭痛因爲用力而加劇,眼前陣陣發黑。

就在他們幾乎要脫力時!

咔嚓!

一聲沉悶的機括響聲傳來!厚重的金屬門猛地向內彈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比外面更加冰冷、帶着某種特殊惰性氣體味道的空氣,從門縫中涌出。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緊張和期待。

王鐵柱深吸一口氣,用力將沉重的門推開。

門內是一個不大的空間,如同一個銀行金庫。四周是冰冷的金屬壁,中間只有一個孤立的、看起來極其堅固的圓柱形操作台。操作台上方,懸浮着一個成年人手臂大小的、散發着柔和藍光的透明晶體柱體!

晶體柱體內部,似乎封存着無數細密如星辰般的光點和緩緩流動的數據流,它們構成了一個復雜而有序的結構,與之前在主控屏上看到的那個瘋狂混亂的符文數字螺旋截然不同,透着一種純淨、穩定、但卻被強行中斷的感覺。

而在操作台的控制面板上,插着一張身份卡——和工牌上的照片一樣,是那個叫陳浩的運維工程師。

看來,他在最後時刻,成功逃到了這裏,試圖啓動或者保護這個備份,但顯然……他沒能成功,或者沒能離開。

【發現“初始協議備份(純淨未完成版)”】 【狀態:封存中(89%完成度),讀取權限鎖定。】 【提示:需要特定密鑰或極高權限方可訪問。強行破解可能導致數據損毀。】

系統的提示音讓王鐵柱剛燃起的希望又涼了半截。

需要密鑰?他們去哪裏找密鑰?!

就在他感到絕望之時,他手中的那張染血工牌,似乎與操作台上那張身份卡產生了某種微弱的共鳴,微微發熱。

同時,他腦海中的“996福報系統”突然活躍起來,那冰冷的電子音竟然帶着一絲異樣的波動:

【檢測到宿主“加班之神”神格與原始數據協議存在微弱共鳴……】 【嚐試進行權限驗證……】 【驗證依據:超越常人的加班怨念、對甲方需求的深刻理解、以及爲工作猝死的潛在可能性……】 【驗證……意外通過?】 【權限臨時授予!可進行只讀訪問!】

王鐵柱:“???”

這特麼也行?!加班怨念和猝死可能性也能當鑰匙?!

來不及吐槽,那懸浮的藍色晶體柱體光芒大盛,內部的數據流如同被喚醒的星河,開始加速流動,並在他面前的空氣中,投射出一幅幅全息影像和快速滾動的日志記錄!

【初始協議備份日志 - 片段載入中……】

【日志記錄 1:……騰達科技“深藍守望”計劃啓動。旨在利用量子計算與遠古遺傳信息片段(注:編號AZ-09,來源未知,疑似史前文明或地外墜落物)嚐試構建下一代網絡底層安全協議,旨在預防……】

【日志記錄 2:……AZ-09樣本活性異常,表現出難以理解的自我復制與進化傾向……建議暫停研究……】

【日志記錄 3:……管理層否決暫停建議。項目加速。“深藍守望”協議初版測試效果驚人,可預見的商業與戰略價值無可估量……】

【日志記錄 4:……樣本AZ-09與核心服務器陣列融合度持續升高……開始自發修改協議底層代碼……出現無法解析的古老語言結構……有研究員報告聽到低語和幻覺……】

【日志記錄 5:……失控!AZ-09徹底蘇醒!它……祂不是遺傳信息片段!祂是活的!是一種古老的、以信息和數據爲食、能扭曲現實的意志集合體!祂在吞噬協議!在改寫規則!】 【警告!祂試圖將自身存在基礎與當前世界物理規則進行綁定!——即“神話錨定”!】

【日志記錄 6:……洪荒復蘇……是錨定過程的副作用!時空結構被強行撕裂,逸散的能量與信息與當前世界規則混合,導致了異常現象和低階怪物的產生……】 【……而那些穿着西裝、攜帶現代辦公設備、尤其是經常加班、怨念深重的人,其精神頻率似乎更容易被錨定過程中的異常波動標記,成爲祂優先清除的“不兼容錯誤”或……試圖吸收的“補丁”?!】

【日志記錄 7:……我們失敗了……防火牆全面崩潰……所有人都……我被標記了……祂在找我……】 【我必須……留下備份……警告後來者……】 【密鑰……密鑰是……】後面的記錄變得極度混亂和模糊。

【最終記錄:……祂來了……就在門外……】 【……跑……不要相信……公司……】

影像和日志到此戛然而止。

藍色的晶體柱體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似乎耗盡了最後一點儲備能源。

王鐵柱和李建國僵在原地,渾身冰冷,如同被浸入了萬年冰窟!

真相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驚人和恐怖!

所謂的“洪荒復蘇”,竟然是一場人爲(或者說“公司”作死)引發的災難!是一個名爲AZ-09的古老信息集合體,試圖強行修改世界規則、將自身存在“錨定”於現實所產生的恐怖副作用!

而他們這些加班狗,之所以被針對,竟然是因爲怨念深重容易“被標記”?!成了需要被清除的“錯誤”或者被吸收的“補丁”?!

“公司……不要相信公司……”李建國喃喃地重復着最後那句話,臉上毫無血色。

騰達科技……他們工作的公司……竟然是一切災難的源頭?!

就在這時!

嗚——!!!

那刺耳的、扭曲的防空警報聲,再次從上方隱隱傳來!而且越來越近!

同時,他們腳下的地面開始輕微震動!遠處傳來巨大的金屬撕裂聲和沉重的、仿佛巨型機械移動的腳步聲!

那個協議守護者(畸變)……恢復了!而且正在朝着B7層下來!

“祂發現我們了!快走!”王鐵柱猛地驚醒,一把抓起操作台上那張屬於陳浩的身份卡(或許以後有用),拉着幾乎嚇傻的李建國就往外跑!

兩人沖出11號冷存儲單元,拼命朝着來時的維修通道跑去!

身後的震動和巨響越來越近!仿佛有一個鋼鐵巨人在緊追不舍!

他們剛剛沖進狹窄的維修通道,就聽到身後B7層F區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似乎是整個11號單元的門被暴力撕開了!

不敢回頭!拼命跑!

冰冷的金屬通道仿佛沒有盡頭!

頭痛,恐懼,體力透支……王鐵柱感覺自己快要到極限了!

突然,跑在前面的李建國發出一聲驚呼!

王鐵柱抬頭一看,心也沉了下去——前面沒路了!是一個死胡同!只有一排粗大的、正在劇烈震動的冷卻主管道,以及管道下方一個黑黝黝的、散發着寒氣的檢修口!檢修口很小,似乎只能勉強容一人鑽入,不知道通向何方!

而身後,那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扭曲聲已經近在咫尺!協議守護者那狂暴的能量光芒已經將通道入口映照得一片詭異的光亮!

絕路!

“下去!”王鐵柱別無選擇,指着那個檢修口吼道!

李建國手忙腳亂地掀開檢修口的格柵,一股更強的寒氣涌出,他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王鐵柱緊隨其後!

就在他身體完全沒入檢修口的瞬間,他回頭瞥了一眼——

只見通道入口處,那個由無數破碎屏幕組成的、瘋狂閃爍的復眼,正好“看”了過來!

冰冷的、毫無情緒的殺意,瞬間鎖定了他!

一條凝聚着絕對零度寒息的觸手,如同閃電般射來!

王鐵柱猛地將檢修口的格柵拉上!

咔嚓——!!!

格柵瞬間被凍結、擊碎!

但這一點點的阻擋已經足夠!

王鐵柱感到一股極寒擦着後背掠過,整個人順着冰冷光滑的管道,向下急速滑去!

仿佛墜入無底冰淵!

【生存任務倒計時: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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