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裏的市場，到處交易着欲望與恐懼。這些最新的‘商品’…真是令人不安。” ——來自阿莫的《溯源筆記·暗網偵測》
刺耳的警報如同冰冷的鋼針，刺穿着數據庫中心凝滯的空氣。
紅色的警示燈將周顧毫無表情的臉映得忽明忽暗，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裏，銳利的光芒幾乎要實質化。
“呆在原地，別動！”周顧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將阿莫推向一個相對堅固的能量書架形成的夾角，自己則如同鬼魅般側身，目光如雷達般掃視着四周流動的數據光海和金屬結構的陰影。
他的手始終按在腰間的武器上，身體微微前傾，處於一種隨時可以爆發戰鬥的絕對警戒狀態。
阿莫背靠着冰冷的能量板，能感覺到內部數據流因爲外部沖擊而產生的紊亂震顫。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
內部攻擊？秩序司內部真的被滲透了？是 2086 處嗎？
他們竟然猖狂到直接攻擊總部核心數據庫？
幾秒鍾過去了，除了持續不斷的警報聲，並沒有預想中的武裝人員沖進來，也沒有能量武器交火的光芒。
突然，所有的警報聲和紅燈瞬間熄滅！
就如同它們突然響起一樣，停止得也毫無征兆。
數據庫中心恢復了之前的寂靜，只有能量板流動的微弱沙沙聲和遠處其他區域工作人員似乎並未被驚動的正常作業聲。
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只是一場短暫的系統故障幻覺。
但周顧並沒有放鬆警惕，他手腕上的微型終端屏幕正以驚人的速度刷新着代碼。
“攻擊源僞裝成第七維護小組的例行數據清洗指令，強度很高，但目標非常明確 —— 只針對我們剛才調閱的《‘靈樞’項目》區域進行了覆蓋式擦除和幹擾。”
周顧的聲音冷得像冰，“完成後立刻自我銷毀，沒留下任何可追蹤的尾巴。很專業的手法。”
覆蓋式擦除？阿莫的心一沉：“那檔案……”
“原始加密備份已被破壞。”周關掉了終端屏幕，眼神陰沉得可怕，“對方知道我們查到了哪裏，並且不想讓我們繼續深究下去。”
這意味着，他們的方向是對的！
靈樞項目、情感能量、還有那枚作爲武器的懷表，觸及了某個隱藏在深處的勢力的核心利益！
以至於他們不惜在秩序司總部內部發動如此冒險的攻擊！
“這裏不能待了。”周顧果斷做出決定，“立刻離開。”
他不再顧忌可能的目光，一把抓住阿莫的手臂，幾乎是半強制地帶着他快速穿過依舊安靜得詭異的數據庫中心，走向電梯。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兩人都沉默着，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阿莫能感覺到周顧周身散發出的那種冰冷的怒火和更加深沉的戒備。
走出主塔，重新坐進懸浮車裏，周顧立刻啓動了車輛和所有的屏蔽系統。
“他們知道我們在查什麼了。”阿莫的聲音有些幹澀，“接下來怎麼辦？回古董店？”現在的那裏，聽起來可更像是一個靶子。
“不。”周顧否定得很快，“對方剛剛發動了攻擊，一定會密切關注總部和古董店周圍的動向。我們需要反其道而行。”
他操控懸浮車，卻沒有駛向任何已知的主要道路，而是鑽入了一條隱蔽的、似乎是供給維護車輛使用的隧道。
隧道內部光線昏暗，只有車輛的前燈切割開黑暗。
“去哪兒？”阿莫忍不住又問。
“一個他們暫時想不到的地方。”周顧的目光緊盯着前方，“黑市。”
“黑市？”阿莫吃了一驚，“現在？去那裏做什麼？”
“收購舊物。”周顧言簡意賅，“那個在鏽帶高價收購帶有私人記憶舊物的人，既然能通過黑牙這樣的底層中間人，說明他本身要麼不便露面，要麼所求之物並非完全合法。
黑市是這種信息可以流通最快的地方。既然官方的線索被掐斷了，我們就從地下去查。”
他的思維清晰而冷靜，即使在剛剛遭遇內部襲擊後，也能立刻找到替代的調查方向。
阿莫不得不承認，這家夥在專業素養上確實無可挑剔，盡管其手段和目的依舊成謎。
車輛在錯綜復雜的隧道網絡中穿行了很久，最終從一個廢棄的物流中轉站出口駛出。
外面已經是城市最混亂、最陰暗的角落 —— 毗鄰鏽帶的“遺忘之角”，在這座城市的官方地圖上幾乎不會標注的灰色區域。
周顧將車停在一個巨大的、生鏽的垃圾壓縮機後面，完美地隱藏了起來。
“下車。跟緊我。”他遞給阿莫一件看起來普通但帶着兜帽的舊外套，“盡量別讓人看到你的臉。”
阿莫穿上外套，拉低兜帽。
周顧自己也做了類似的僞裝，他身上的那種過分的精英氣質瞬間被掩蓋了不少，很快就融入到了這片區域的背景噪音中。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一條狹窄、潮溼、散發着劣質能量飲料和腐敗食物氣味的巷子。
兩側是歪歪扭扭的棚戶和用廢棄集裝箱改造的店鋪，各種奇裝異服、身上帶着改造痕跡和劣質紋身的人投來不懷好意的、或者漠然的目光。
空中懸掛着雜亂的能量線和全息廣告牌，播放着一些難以理解的暗語和交易信息。
這裏的一切都混亂、粗糙，充滿了赤裸裸的生存欲望和危險的氣息，與秩序司總部的冰冷秩序形成了兩個極端。
周顧似乎對這裏並不完全陌生，他帶着阿莫熟練地繞過幾個明顯是陷阱的巷口，最終停在一個看起來像是用某些廢舊能源核心改造的、門口掛着不斷閃爍的紫色霓虹燈牌的店鋪前。
燈牌上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個不斷旋轉的、扭曲的齒輪圖案。
“齒輪酒吧。”阿莫認出了這個名字，提到的黑牙那夥人買賣的交易點。
周顧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繞到酒吧側面一條堆滿了空桶的更加肮髒的小巷，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金屬小門前有節奏地敲了幾下。
門上的一個窺視孔滑開，一雙渾濁警惕的眼睛打量了他們片刻，然後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
周顧側身擠了進去，阿莫緊隨其後。
門後是一條向下的、燈光昏暗的狹窄樓梯，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煙草、酒精和某種非法的能量興奮劑的味道。
嘈雜的音樂聲和人聲從下面傳來。
走下樓梯，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原本可能是地下避難所的廢棄空間被改造成了喧鬧的黑市酒吧。
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此，交易着各種見不得光的東西：
從非法的武器零件、盜取的數據庫權限、到珍稀的變異生物標本、甚至有些已經模糊提到了“靈能”和“意識”的禁忌服務。
周顧徑直走向吧台。
酒保是一個身材壯碩、半張臉都被機械義眼取代的男人，他正漫不經心地擦拭着一個杯子。
周顧沒有廢話，將一枚看起來像是某種特殊芯片的東西放在吧台上，推了過去。
酒保的機械義眼閃爍了一下，掃描了芯片，臉上的表情瞬間從漫不經心變得有些恭敬和緊張。
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大人，您需要什麼？”
“信息。”周顧的聲音透過兜帽傳出，顯得有些沉悶，“最近幾個月，誰在大量收購老式私人存儲件？音樂盒、日記芯片、記憶水晶之類的，越舊越私密越好。”
酒保猶豫了一下。
周顧的手指在吧台上輕輕敲了敲，那枚芯片微微亮了一下。
酒保立刻說道：“有好幾撥人在收……但出價最高、要求最奇怪的是一個叫‘收藏家’的人。只要東西夠老、裏面的‘味道’夠濃，錢不是問題。但他很神秘，只通過加密頻道聯系，交貨也通過無人運輸器，沒人見過他真面目。”
“收藏家……”周顧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聯系模式？交貨地點偏好？”
“加密頻道是流動的，每次都不一樣，而且需要中間人引薦。至於交貨點……好像沒有固定偏好，但最近幾次似乎都在靠近城市能源中繼站附近的廢棄區域。”
酒保努力回憶着，“對了，他好像特別偏好……帶有強烈‘負面情緒’或者‘遺憾’味道的東西，價格能翻倍。”
負面情緒？遺憾？這和懷表的情感印記特征高度吻合！
阿莫和周顧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怎麼引薦？”周顧問。
酒保報出了一串復雜的暗網地址和一個需要特定密鑰才能訪問的聊天室名稱。“大人，您就說……是‘老齒輪’介紹的。但我不保證他一定會回應。”
周顧記下信息，收起芯片，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轉身就示意阿莫離開。
就在他們快要走到樓梯口時，酒吧角落裏一個一直低着頭喝酒、穿着寬大鬥篷的身影忽然動了一下。
那人抬起頭，兜帽下似乎閃過一絲微弱的紅光，目光精準地鎖定了阿莫和周顧的背影。
他/她悄無聲息地抬起手，手腕上一個不起眼的裝置對準了他們。
正在上樓梯的周顧腳步猛地一頓，幾乎是同時，他一把將阿莫推向拐角，自己的身體也猛地向另一側閃避！
“咻——”
一道幾乎聽不見的、高頻能量脈沖擦着周顧的兜帽射入他身後的牆壁，留下一個融化的細小孔洞，邊緣還閃爍着不祥的藍色電火花。
消音能量武器！
酒吧下方的喧鬧聲似乎停頓了一瞬，隨即又恢復正常，仿佛對這種程度的沖突早已見怪不怪。
周顧沒有任何猶豫，在推開阿莫的瞬間，另一只手已經從一側的槍套裏拔出了武器，看也不看，憑借感覺和聲音來源方向，直接向樓下那個角落還擊！
“砰！”
同樣是消音模式，但能量撞擊在金屬物體上的沉悶響聲和一聲壓抑的痛哼已經清晰地傳來。
周顧一把拉起阿莫，低喝一聲：“走！”
兩人以最快速度沖上樓梯，撞開那扇小門，沖回昏暗的小巷。
身後並沒有傳來追兵的聲音。
周顧沒有絲毫停頓，拉着阿莫在迷宮般的小巷中快速穿行，不斷改變方向，直到徹底遠離齒輪酒吧的區域，才在一個堆滿廢棄管道的角落裏停下。
周顧鬆開阿莫，靠在生鏽的管道上，微微喘息着，警惕地注視着來時的方向。
兜帽在剛才的閃避中滑落，露出他冷峻的側臉和銳利的眼神。
“剛才……那是什麼人？”阿莫驚魂未定，心髒狂跳。
這波攻擊，來得可太突然了。
周顧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器能量讀數，眼神冰冷：“滅口的人。或者……警告。”
他看向阿莫，語氣沉重：“‘收藏家’這條線，比我們預想的更危險。他們已經知道我們在查了。”
黑市帶來了線索，也引來了更直接的殺機。
這條隱藏在陰影中的線索，似乎通向一個更加黑暗的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