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微笑，在琳達看來，恐怕比剛才那些鬼面殺手的短刀還要可怕。
她的身體僵在原地，臉色慘白，額頭上瞬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她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魔神，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陳……陳先生……”最終，還是求生的本能戰勝了極致的恐懼，她對着我，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聲音裏帶着無法掩飾的顫抖和哭腔，“對不起！昨天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她甚至不敢抬頭看我的反應，只是維持着那個卑微的姿勢，等待着我的審判。
我還沒說話，蘇清瑤那清冷的聲音已經從辦公室裏傳了出來：“琳達，你在幹什麼？我的話你沒聽到嗎？”
琳達的身體又是一顫，如蒙大赦，卻又不敢擅自起身，只能用求助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瞥向我。
我擺了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她這才敢直起腰，又對我鞠了一躬，然後幾乎是逃也似的，小跑着去通知開會了。那倉皇的背影，與昨天那個高高在上的精英助理，判若兩人。
我信步走進蘇清瑤的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很大，占據了頂樓最好的位置。一整面牆都是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個江城的繁華景致。裝修風格是極簡的黑白灰色調，一如她的人，冷靜、理智，卻也透着一絲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
我毫不客氣地在會客區的真皮沙發上坐了下來，打量着這個屬於她的“王國”。
蘇清瑤沒有理我，她走到辦公桌後，打開電腦，屏幕上立刻跳出無數條閃爍的紅色警報和密密麻麻的數據流。她的眉頭，瞬間緊緊地蹙了起來。
“很麻煩？”我開口問道。
“何止是麻煩。”蘇清瑤揉了揉眉心，聲音裏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憊，“趙氏集團是一個臃腫而混亂的怪物。它的產業遍布地產、娛樂、物流、金融……很多都是灰色地帶的生意，負債率高得驚人，內部關系盤根錯節。現在趙天雄倒了，整個集團群龍無首，陷入了巨大的混亂。我們蘇家雖然名義上接手了，但就像是吞下了一塊烙鐵，根本無從下口。現在公司內部，人心惶惶，那些老家夥們，估計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話。”
她一邊說着，一邊快速地瀏覽着文件，十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理清這團亂麻。
我看着她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在我看來，所謂的商業戰爭，比起真正的生死搏殺，簡直就像是孩童的過家家。
“別看了。”我站起身，走到她身邊，伸手“啪”的一聲，合上了她的筆記本電腦。
“你幹什麼！”蘇清瑤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抬頭怒視着我。
“這些東西，解決不了問題。”我看着她，搖了搖頭，“你現在需要做的，不是看這些沒用的數據，而是去鎮住那群倚老賣老、各懷鬼胎的家夥。”
“你說的輕巧！”蘇清瑤有些氣惱，“趙氏的盤子太大了，關系錯綜復雜，很多元老都和趙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現在讓他們交權，怎麼可能……”
“那就讓他們滾。”我的回答簡單而直接。
“你……”蘇清瑤被我這粗暴的邏輯噎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琳達探進頭來，小心翼翼地說道：“蘇總，各位總監都到會議室了。”
“知道了。”蘇清瑤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重新恢復了那副冰山女神的模樣。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眼神變得銳利而堅定。
“你在這裏等我。”她對我說道。
“不，我跟你一起去。”我笑了笑，“我想看看，我老婆工作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誰是你老婆！”蘇清瑤的臉頰閃過一抹紅暈，但看到我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終還是沒有再反對，只是冷哼一聲，默認了我的跟隨。
……
蘇氏集團的頂層會議室，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長長的會議桌兩側，坐着十幾個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他們都是蘇氏集團的部門總監和核心高管。
此刻，這些人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或憂慮、或幸災樂禍的神情。
“聽說了嗎？趙家一夜之間就完了！咱們蘇總，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手筆大？我看是惹禍上身！趙家那攤子事，就是個無底洞，誰接誰死！我看啊，咱們蘇氏離完蛋也不遠了！”
“就是！蘇總還是太年輕了，做事沖動。這麼大的事，也不跟我們這些老家夥商量一下！”一個頭發花白、看起來德高望重的老者，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說道。他叫王德明，是公司的副總，也是蘇振國那一輩留下的元老，在公司裏根基深厚。
“王副總說的是。現在集團股價異動，人心惶惶，我們必須拿出一個章程來！不能由着蘇總胡來！”另一個看起來精明幹練的中年人附和道，他是公司的財務總監，李勝利。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蘇清瑤面若冰霜地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穿着一身休閒裝、顯得格格不入的我。
會議室裏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了我們身上。當他們看到跟在蘇清瑤身後的我時，眼中都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詫異和輕蔑。
“蘇總，這位是……”王德明皺着眉，率先發難道，“今天的會議，事關公司生死存亡，怎麼能讓一個外人參加？”
“就是，蘇總，這不合規矩！”李勝利也立刻跟上。
他們顯然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同時也是在挑戰蘇清瑤的權威。
我沒有理會他們，自顧自地拉開一張椅子，在蘇清瑤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還翹起了二郎腿，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我的這個舉動，無異於火上澆油。
“放肆！你是什麼人？誰讓你坐下的？滾出去！”李勝利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我怒斥道。
蘇清瑤的臉色一沉，正要開口，我卻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
我抬起眼皮，懶洋洋地看了一眼那個叫囂的財務總監，淡淡地說道：“我是誰，你還沒資格知道。至於你，再敢用手指着我，我不介意幫你把它掰斷。”
我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讓人心悸的寒意。
李勝利被我眼神中的冰冷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就想把手縮回去，但隨即又覺得在一個“小白臉”面前丟了面子，色厲內荏地吼道：“你敢威脅我？保安！保安呢！”
然而，會議室裏，卻沒有人動。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有些發懵。
“夠了！”蘇清瑤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這位是陳淵，我的……未婚夫。從今天起，他也是公司的特別顧問，有權參與公司的一切決策。”
“什麼？！”
這個消息，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會議室裏炸開了鍋！
“未婚夫？”
“蘇總什麼時候有未婚夫了？”
“特別顧問？就憑他？一個穿着地攤貨的小白臉？”
王德明更是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胡鬧！簡直是胡鬧！蘇總，你這是拿公司的前途當兒戲！我絕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李勝利立刻附和，“想當公司的顧問，可以！拿出你的本事來！趙氏集團這個爛攤子，你說說，該怎麼解決？”
他這是在故意刁難。這個問題，連蘇清瑤都感到棘手，更別說我這個看起來一無是處的“外人”了。所有人都抱着看好戲的心態，等着看我出醜。
蘇清瑤也有些緊張地看向我，眼神裏帶着一絲擔憂。
我卻笑了。
我緩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腳下這座繁華的城市，然後才不緊不慢地轉過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爛攤子？在我看來，那不是爛攤子，那是一座還沒被發掘的金礦。”
我的第一句話，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趙氏集團，核心業務有三塊。地產、娛樂、物流。”我豎起三根手指，“你們覺得最麻煩的，是地產，因爲有幾個項目牽扯到了非法占地和違規建設，一旦被查，就是個天文數字的罰單，對嗎？”
財務總監李勝利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這確實是他們最頭疼的問題。
“蠢。”我毫不客氣地吐出一個字。
“你！”李勝利氣得臉都綠了。
我沒有理他，繼續說道：“那幾塊地，之所以被定義爲‘非法’，是因爲動了江城另一家豪門，林家的蛋糕。趙天雄倒了，林家現在最想做的，不是把事情鬧大，而是趁機把那幾個項目低價吞並。你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去解決什麼法律問題，而是直接去找林家談判。把那幾個項目，以一個他們無法拒絕、但我們又不虧本的價格，打包賣給他們。這樣一來，不僅甩掉了燙手山芋，還能回籠一大筆現金流，順便賣了林家一個人情。”
我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他們都是商場老手，瞬間就明白了其中關節的巧妙。
“至於娛樂產業，”我繼續說道，“趙家的夜總會、KTV，確實是藏污納垢的地方。但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些場子，掌握着江城最靈通的地下消息網絡？把它們關了，太浪費了。我的建議是，全部停業整頓，裁掉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然後，改造成高端私人會所。只對會員開放，入會門檻，一千萬起。”
“一千萬？誰會來？”有人質疑道。
“有的是人來。”我笑了，“天機資本，會是你們的第一個客戶。而且，我會讓王靖禮放出話去，想和天機資本合作，就必須成爲這個會所的會員。你們覺得，到時候，這個會所的會員資格，還會愁賣嗎？”
“嘶——！”
會議室裏，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他們終於明白，蘇家背後，站着的究竟是怎樣一尊龐然大物！
就連蘇清瑤，也美眸圓睜，用一種全新的、無比震撼的目光看着我。她發現，這個男人不僅擁有通天的武力，更擁有着洞悉人性和商業本質的、妖孽般的智慧！
“最後，是物流。”我的聲音，如同帶着魔力，吸引着所有人的心神，“趙家的物流公司，看似規模龐大，實則效率低下，常年虧損。但你們忽略了它最有價值的一點——它擁有江城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倉儲用地！這些地，在十年前，都是不值錢的郊區。但是現在，隨着城市擴張，它們已經成了寸土寸金的黃金地段！”
“我的計劃是，物流公司，直接宣布破產清算！所有員工，按最高標準補償遣散。我們只要一樣東西——地！”
“然後，拿着這些地，去找江城市政府談。就說，蘇氏集團，願意響應號召，配合天機資本，投資一千億，在江城，打造一個全新的、亞洲最大的智能物流港！”
“轟——！”
我的最後一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腦海中炸響！
整個會議室，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一個嶄新的、比趙家龐大十倍、百倍的商業帝國，即將在他們的手中，拔地而起！
而這一切的藍圖，都出自眼前這個，他們剛才還嗤之以鼻的年輕人，在短短幾分鍾內，輕描淡寫的幾句話！
一言，可定商海沉浮！
此刻，再也沒有人敢質疑我的身份。
那個之前叫囂得最凶的財務總監李勝利，已經嚇得面無人色，冷汗浸溼了後背。而副總王德明，則是滿臉通紅，羞愧地低下了頭。
蘇清瑤看着我，那雙清冷的眸子裏，冰山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徹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璀璨奪目的異彩，和一抹……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深的傾慕。
這個男人，究竟還有多少驚喜，是她不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