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集市”，這名字聽起來就透着一股子地下交易和見不得光的氣息。當影子開着那輛破貨車，載着我們七拐八繞，最終鑽進一個掛着“報廢車輛終極處理中心”招牌的巨大廠房，並通過好幾道暗門，真正進入這個傳說中的地方時，我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這哪裏是集市，分明是一個建在巨大地下空洞裏的、光怪陸離的微型城市！
穹頂很高，投射着模擬星空的全息影像（雖然有些星星時不時會卡頓一下），四周是層層疊疊、依附着岩壁建造的金屬棚屋和店鋪，霓虹燈牌閃爍着各種曖昧不明的廣告：“基因微調，安全無痛”、“二手義肢，九成新”、“信息買賣，絕對保密”。狹窄的街道上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有渾身義體化、閃着金屬冷光的改造人；有穿着復古長袍、身上散發着微弱能量波動的疑似“傳統修士”；更多的是像我們一樣，用兜帽或面具遮掩面容，行色匆匆的匿名者。空氣裏混雜着機油、廉價香水、烤肉和某種難以形容的化學藥劑味道，嘈雜的討價還價聲、機械運轉聲和不知從哪裏傳來的迷幻音樂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混亂而充滿生命力的交響曲。
“跟緊我，別亂看，別惹事。”林溪月壓低聲音提醒我，她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
我趕緊收回四處亂瞟的目光，學着她的樣子，拉低了兜帽，盡量讓自己顯得不起眼。但內心早已被好奇填滿。這地方簡直就是賽博朋克版的鬼市！孫教授說這裏是信息集散地，看來沒錯，在這裏或許真能打聽到有用的消息。
我們一行人穿過擁擠的人流，影子熟門熟路地帶着我們走向集市深處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那裏有一家看起來其貌不揚、門口掛着個抽象齒輪標志的店鋪——“老周零件鋪”。
推開叮當作響的玻璃門（其實是全息投影），裏面堆滿了各種新舊不一、叫不出名字的機械零件和電子元件，一個戴着放大鏡眼鏡、頭發亂糟糟的老頭正趴在櫃台上，小心翼翼地焊接着一塊精密電路板。
“老周。”影子出聲打招呼。
老頭抬起頭，推了推眼鏡，看到影子和我們，臉上露出一個熟稔的笑容：“喲，影子小哥，林小姐，稀客啊！還有孫老頭，你怎麼也舍得從你那烏龜殼裏鑽出來了？”他的目光掃過阿龍和我，在阿龍的傷勢上停留了一下，最後落在我身上時，微微頓了一瞬，但很快移開，笑容不變。
“少廢話，老周，找個安靜地方說話。”孫教授似乎和他很熟，直接說道。
“跟我來。”老周放下焊槍，領着我們穿過堆滿雜物的後堂，走進一個用隔音材料包裹的小房間。
房間雖小，但設備齊全，甚至有簡單的醫療設備和情報終端。看來這裏是老周處理“特殊業務”的地方。
“你們這回鬧的動靜可不小啊。”老周給我們倒了幾杯看起來像機油的能量飲料（我沒敢喝），直接切入正題，“獵犬小隊像瘋狗一樣在舊城區搜人，還有一夥遮遮掩掩的家夥也在打聽消息。林小子（指林浩宇）這次是下了血本了。”
“有沒有查到那夥不明身份的人的來歷？”林溪月問。
老周搖搖頭，表情嚴肅了幾分：“對方很謹慎，用的都是無法追蹤的加密頻道。不過，從他們的裝備風格和行事手法看，不像是俱樂部另外幾家的人，倒有點像……‘公司’的人。”
“公司？”我疑惑地看向林溪月。
“一些獨立於俱樂部之外，但實力不容小覷的跨國生物科技或安保公司。”林溪月解釋道，“他們通常爲出價高的雇主服務，手段更商業化，但也更無底線。”
還有第三方勢力介入？我的頭疼了起來，我這到底是成了多少人的目標？
“除了他們，最近集市上還有什麼特別的消息嗎？”孫教授問道。
老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特別的消息……倒是有一個，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用。最近幾天，有幾波人都在暗中打聽關於‘南宮家’和‘靈紋’的消息，出價很高。”
南宮家？靈紋？
我心裏猛地一跳！南宮……這是我母親家族的姓氏！孫教授之前提過一句，我母親出自一個古老的“靈紋世家”南宮家！
我下意識地看向林溪月和孫教授，發現他們的眼神也微微變了。
“知道是誰在打聽嗎？”林溪月追問，語氣不易察覺地凝重了一絲。
“不好說。”老周攤攤手，“買家都很隱蔽。不過，其中有一波人，隱約透出的口風，好像跟俱樂部裏趙家的人有關。”
趙家？那個搞機械飛升的“鋼鐵教皇”趙鼎天？他們打聽我母族和“靈紋”幹什麼？難道南宮家的靈紋，和基因技術或者盤古基因鏈有關？
我感覺自己仿佛觸摸到了一個巨大謎團的邊緣。家族的覆滅，母親的早逝，我體內的盤古基因鏈，現在又牽扯出母族和神秘的“靈紋”，甚至引來了趙家的關注……這一切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系？
“靈紋……究竟是什麼？”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老周和孫教授對視了一眼，孫教授沉吟了一下，說道：“一種很古老的東西。傳說在基因技術興起之前，某些古老家族就掌握着通過特殊圖案引導、激發人體潛能的法門，被稱爲‘靈紋’。南宮家是這方面的行家。不過隨着基因技術的發展，靈紋被認爲效率低下且難以普及，逐漸被邊緣化了。沒想到現在又有人開始感興趣……”
效率低下？難以普及？那趙家爲什麼感興趣？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這個消息很重要，老周，謝了。”林溪月對老周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我，眼神深邃，“王晨，看來你的身世，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復雜。”
我苦笑一下，何止是復雜，簡直是一團亂麻。但莫名的，我心中對探尋真相的渴望，變得更加強烈了。這不僅關乎復仇，更關乎弄清我到底是誰，我身上背負着什麼。
我們在老周的店鋪裏暫時安頓下來。他這裏雖然比不上孫教授的安全屋，但勝在隱蔽，而且信息靈通。
我坐在角落，消化着剛剛得到的信息，心情復雜。這時，林溪月走了過來，在我旁邊坐下。
“關於南宮家，你知道多少？”她問。
我搖搖頭：“幾乎一無所知。母親很少提起，我記事沒多久，她就……”
林溪月沉默了一下，說：“南宮家雖然沒落，但底蘊猶在。他們的‘靈紋’或許對你控制體內的力量有幫助。如果能找到南宮家的人……”
找到母族的人？我心裏一動。他們會接納我嗎？還是像外祖父那樣，因爲母親的選擇而排斥我？
但無論如何，這似乎是一條值得追查的線索。
就在這時，店鋪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和呵斥聲！老周店鋪的夥計急匆匆跑進來：“周叔，不好了！獵犬小隊的人進來搜查了！已經到了街口！”
該死！陰魂不散！
我們瞬間緊張起來，握緊了武器。
“別慌！”老周倒是很鎮定，“我這裏有密室。跟我來！”
他快速挪開一個貨架，露出後面一道暗門。我們趕緊鑽了進去。密室很小，勉強能容納我們幾個，空氣混濁。
透過暗門的縫隙，我們能聽到外面獵犬小隊粗暴的搜查聲和盤問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黑暗中，我和林溪月靠得很近。我能聽到她輕微的呼吸聲，能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這一次，沒有曖昧，只有共同面對危險的緊張。
【宿主，危機共渡，有助於提升信任度。】小盤子小聲逼逼。
我懶得理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外面的動靜上。
幸運的是，獵犬小隊似乎只是例行搜查，並沒有發現老周店鋪的異常，吵鬧了一陣後就離開了。
我們鬆了口氣，從密室裏出來。
經過這次短暫的危機，我看着眼前混亂而神秘的暗流集市，看着身邊暫時休戚與共的同伴（尤其是某座冰山），心中更加明確：要想活下去，弄清真相，就必須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資源，包括這個集市，包括可能存在的母族線索，也包括……身邊這個看似冰冷，卻屢次伸出援手的女人。
暗流涌動，我的征程，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