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我知道你在裏面。開門，我們談談。”
門外，那道清冷又熟悉的女聲，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準地刺破了房間內死寂的空氣，也瞬間斬斷了陳默腦中所有紛亂的思緒。
他的身體僵在原地，剛剛因爲發現芯片線索而狂跳的心髒，此刻卻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沉重得讓他幾乎窒息。
不是王皓的人。
這是他的第一反應。王皓的手下，無論是那個僞裝成服務員的殺手李虎，還是樓下那個假扮環衛工的眼線，都絕不會用這種平靜到近乎命令的語氣敲門。他們只會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破門而入，將他拖入地獄。
但，不是王皓的人，就意味着安全嗎？
陳默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門，額角滲出一絲冷汗。
腦海中，系統那尖銳的警報聲還在瘋狂回響。
【警告！檢測到半徑二十米內出現惡意值超過70（殺意線）的目標！數量：1！】
【警告！檢測到正有多個惡意值超過70的目標，正在高速接近中！預計抵達時間：7分58秒！】
時間，正在一秒一秒地流逝。
樓下，是王皓布下的第一個殺手，是天羅地網的第一個節點。
七分多鍾後，王皓的大部隊將徹底封死這裏，將這家不起眼的“平安旅社”變成一個名副其實的屠宰場。
而現在，就在這絕命倒計時的開端，一個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神秘女人，卻搶先一步堵住了他唯一的生路。
前有餓狼，後有猛虎。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死局。
陳默緩緩地、無聲地後退了兩步，背脊緊緊貼在了冰冷的牆壁上。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速運轉。
這聲音……爲什麼會覺得熟悉？
清冷、幹練，不帶絲毫感情。他仔細在記憶中搜索，卻始終找不到與之匹配的面孔。
“我只給你十秒鍾時間考慮。”門外的女人似乎失去了耐心，聲音裏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十秒後，如果你不開門，我會自己進來。相信我，你不會喜歡那種方式的。”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源於絕對自信的強大氣場。
陳默的心猛地一沉。他毫不懷疑對方話語的真實性。
怎麼辦？
開門，面對一個未知的、可能是敵人的女人？
還是不開門，在這裏坐以待斃，等待七分鍾後王皓的“審判”？
不！絕不能坐以待斃！
陳默的眼中閃過一抹決絕。他寧願賭一把眼前的未知，也絕不願落入王皓那個瘋子的手裏！
就在他準備開口試探的瞬間，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
對了！【慧眼識人】！
他怎麼忘了自己剛剛升級的、最強大的底牌！
中級的【慧眼識人】，不僅預警範圍擴大到了二十米，更重要的是，可以看穿對方的“內心真實想法”！
這扇門，擋得住視線，卻擋不住系統的探查！
陳默立刻集中精神，將意念鎖定在了門外的那個女人身上。
“啓動【慧眼識人】！”
下一秒，一道只有他能看見的藍色光幕，瞬間穿透了門板，精準地籠罩在了門外那個身影之上。
一行行清晰的數據，流水般呈現在他的眼前。
【姓名：凌霜】
【年齡：26】
【職業：安保顧問（前特種偵察部隊成員）】
【身份背景：蘇氏集團董事長蘇文山老先生的私人安保團隊核心成員，蘇清瑤的貼身保鏢兼助理。】
【當前狀態：執行緊急預案，搜尋並保護關鍵目標。】
【好感度：-10（警惕）】
【惡意值：5（職業性戒備，無敵意）】
【內心真實想法：目標警惕性很高，符合小姐的描述……時間緊迫，王皓的人馬上就到，必須立刻帶他撤離……芯片絕對不能出事！】
當看清這塊信息面板的瞬間，陳默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凌霜！
蘇清瑤的保鏢！
他終於想起來這聲音爲什麼熟悉了！在上次那場酒會上，蘇清瑤身邊似乎一直跟着一個穿着黑色西裝、氣質冷冽的短發女人，只是當時他的注意力全在張宏發和蘇清瑤身上，並未過多留意。現在想來，那個人，應該就是她！
她不是敵人！她是蘇清瑤派來救自己的人！
這個認知讓陳默緊繃到極點的神經，瞬間鬆弛了一半。但緊接着，當他看到【內心真實想法】那一欄時，心又提了起來。
“……芯片絕對不能出事！”
原來，她的首要任務，是保護芯片，而自己，只是“關鍵目標”，是芯片的載體。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在眼下的絕境中，只要對方的目的不是取自己的性命，那就是盟友！
而且，她的出現，也解釋了另一個巨大的疑問——對方是怎麼找到自己的？
很顯然，蘇清瑤在把芯片交給他的時候，就已經在他身上留下了某種追蹤裝置。這個發現讓陳默心中略感不快，但此刻，這種不快很快就被求生的本能所壓下。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倒計時，已經不足七分鍾。
“你怎麼證明你的身份？”陳默壓低了聲音，隔着門，冷靜地問道。
他沒有立刻開門。即便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他也必須進行最後的確認。小心，是他現在唯一的生存法則。
門外的凌霜似乎沒想到他會如此鎮定，沉默了片刻，才冷冷地開口：“證明？我能站在這裏，而不是王皓的人站在這裏，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夠。”陳默的回答簡單而堅定。
“……‘鉑金漢宮’酒店，32樓的露天酒會。”凌霜的聲音裏透出一絲極不耐煩，但還是迅速說道，“你假扮清瑤小姐的男友，逼退了天宇集團的副總張宏發。這個，夠了嗎？”
夠了。
這件事，除了當時在場的幾個人，絕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陳默不再猶豫，他深吸一口氣，走上前，擰動了門鎖。
“咔噠。”
一聲輕響，房門向內打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夾雜着淡淡冷香的寒氣，瞬間涌了進來。
門外，站着一個身穿黑色緊身作戰服，留着一頭利落短發的女人。她的五官精致而冷豔，眼神銳利如鷹隼，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
她就是凌霜。
凌霜的目光快速地在陳默身上掃過，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確認他完好無損後，才側身閃了進來，同時反手關上了門，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多餘。
“東西呢？”她開門見山，聲音比剛才隔着門時更冷。
陳默沒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反問道：“現在是什麼情況？王皓的人還有多久到？”
“六分二十秒。”凌霜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塊功能復雜的戰術手表，精準地報出了時間，“王皓動用了他父親王振華在寧州的所有關系，包括一些見不得光的勢力。樓下那個環衛工是‘血狼’的人，寧州地下有名的清道夫，拿錢辦事，心狠手辣。除了他，外面至少還有三個暗哨，封鎖了所有主要出口。六分鍾後，王皓的大部隊會完成合圍，到時候，就算是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她的語速極快，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瞬間就將眼下危急的局勢，勾勒得淋漓盡致。
陳默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你有計劃？”他盯着凌霜的眼睛。
“當然。”凌霜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她從戰術背心的一個口袋裏，掏出了一樣東西，遞給陳默，“穿上這個。”
那是一件和她身上款式相似的黑色馬甲，入手極沉，質感特殊。
“防彈背心，標準III級，能抵擋大部分手槍彈和沖鋒槍彈的射擊。”凌霜言簡意賅地解釋道，“以防萬一。”
陳默沒有矯情，立刻脫下外套，將防彈背心穿在了T恤外面。冰冷而堅硬的觸感，給了他一絲虛幻卻又真實的安全感。
“我的計劃很簡單。”凌霜一邊說，一邊從腿側的槍套裏，拔出了一把帶着消音器的手槍，熟練地檢查着彈匣，“聲東擊西，金蟬脫殼。”
她走到窗邊，同樣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一角，觀察着樓下的動靜。
“這家旅社是幾十年的老建築，消防標準早就過時了，而且結構復雜，有很多衛生死角。它的背面，緊挨着一片待拆遷的筒子樓，那裏地形復雜，小巷子比蜘蛛網還多，是最好的逃生通道。”
她轉過頭，看着陳默，眼神裏透着一股職業軍人特有的冷靜與自信。
“五分鍾後，我會引爆事先放在旅社一樓配電室的微型燃燒彈，制造火災和混亂。同時，我會用這支槍，解決掉樓下那個‘血狼’的眼線，吸引其他暗哨的注意力。”
“而你，”她用槍口指了指房間裏那個唯一的、通向外牆的排氣扇窗，“在你聽到爆炸聲響起的第一時間，從這裏出去，沿着外牆的空調外機和管道，轉移到隔壁三號樓的天台。記住，你的時間只有三十秒。三十秒內，你必須到達三號樓天台。”
陳默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個排氣扇窗小得可憐，成年人想要鑽出去，必須得用一種極其狼狽的姿勢。而窗外，是二十多米的高空，只有一些老舊的空調外機和生鏽的管道可以借力。
這簡直是在玩命！
“三號樓天台然後呢？”陳默追問。
“天台的另一側，有一座消防梯，可以通到那片筒子樓的巷子裏。我在那裏藏了一輛經過改裝的摩托車，沒有牌照，性能強悍。車鑰匙和路線圖，都在這個U盤裏。”
凌霜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巧的U盤，扔給了陳默。
“等你拿到車，立刻按照地圖指示的B路線離開。記住，是B路線！A路線是我故意留下的誘餌，會把追兵引向相反的方向。你必須在十五分鍾內，趕到城西的貨運碼頭，那裏會有一艘船接應你。”
整個計劃，環環相扣，大膽而又精密，充滿了軍事實戰的風格。
陳默聽得心驚肉跳，他終於明白，蘇清瑤背後的勢力，究竟有多麼強大。這種級別的營救行動，絕不是普通人能策劃和執行的。
“那你呢？”陳默看着凌霜，“你制造混亂，解決眼線，怎麼脫身？”
“不用你管。”凌霜的聲音依舊冰冷，“我的任務，是確保你和芯片的安全。現在，把東西給我。”
她再次伸出了手。
陳默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大腦在飛速權衡。
把芯片交給她，自己獨自逃亡？
不。
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慧眼識人】的結果清清楚楚地顯示，凌霜的首要目標是芯片。一旦芯片到了她的手上，自己這個“載體”的價值就會瞬間歸零。到時候，她還會不會管自己的死活？很難說。
更重要的是，這枚芯片，是他對抗王皓、查明真相、甚至安身立命的唯一籌碼。失去了它，他就等於失去了一切。
他不能交！
“芯片，我不能給你。”陳默看着凌霜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凌霜的眉頭瞬間蹙起，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寒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帶着它，你就是個活靶子！只有把它交給我，由我來吸引火力，你才有機會活下去！”
“不。”陳默搖了搖頭，態度異常堅決，“正因爲它是活靶子，所以才要分開走。我們兩個目標太大，一旦被發現，誰都跑不了。但如果我們分開，一人帶芯片，一人當誘餌，反而能大大增加成功率。”
“你的意思是……”凌霜似乎明白了什麼。
“沒錯。”陳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靜的弧度，“你來當那個‘誘餌’，你負責引開王皓的主力。而我，帶着芯片，從你計劃的B路線撤離。這樣，才是最穩妥的方案。”
他這是在反客爲主，將凌霜原本爲他設計的“金蟬脫殼”之計，用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凌霜死死地盯着陳默，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銳利，仿佛要將他從裏到外看個通透。
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男人，在如此絕境之下，不僅沒有絲毫慌亂，反而能在瞬息之間，洞察了她計劃中的利害關系，並提出了一個對她而言極爲不利，卻又無法反駁的方案。
房間裏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牆上的老式掛鍾，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爲他們所剩無幾的生命，敲響倒計時。
【預計抵達時間：3分45秒！】
系統的警報，再次在陳默腦中響起，如同催命的符咒。
